当尘封的记忆被不经意间打开,我总会发现,好多远去的时光,就像电影里经典的片段一样使自己难以忘怀。如果人生中的每一天都能化作一颗宝石,用岁月的线穿起来,那么使这串项链熠熠生辉的,往往只有那么几颗…
一个阳光灿烂的星期天。我从电脑城出来背着花了一个月的工资新买的IBM笔记本,兴冲冲的向不远处的二路公交站走去。忽然发现车站附近围着一群人,里面还不时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
出于职业的敏感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近前,只见人群中一个乡下人打扮的老者正蹲在地上抱着头呜呜的哭。我问他出了什么事,老者断断续续的说了经过。
原来,他是从乡下来去他女儿家看望外孙的,顺便再给自己看看病。可刚刚下了二路公交车就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里面装有两千多块钱、身份证以及女儿家的新住址。他丢了钱又找不到女儿就急得不知所措了。
一位戴眼睛的中年人说道:“老哥,别着急啊!我帮你报警吧!”随后就要掏出手机。
“等等,不用报警。”我亮出了工作证。“小伙子,看不出来年纪轻轻还是个警察呐!”我微笑着点点头,扶起丢钱包的老者安慰道:“老大爷您别着急,仔细想想钱包是在公交车上丢的吗?”
“是啊!俺上车前就放在里兜了,可下车一掏就没了。唉…让俺咋办啊!”
“哦,您还记得女儿家的地址吗?”
“原来的地址俺知道,可闺女说她们搬了新楼房了。临走之前给俺打电话,俺都记在纸上放在钱包里了。”
“那您再想想她以前的住址在哪儿?”现在只能从他女儿原来的邻居那里找找线索了。
“原来那个地界儿已经都扒了呀!”
“什么?都拆迁了?”老者无奈的点了点头。
“嗯,老大爷您别急,再好好想想女儿电话里说的地址,哪怕记得一条街也行!”
老者皱着眉摸着光秃秃的头顶,琢磨了半天,混浊的眼睛忽然一亮“好像叫清…对了!俺记起来了,是清河路!和俺们那儿QH县是一个名!”
我脑子转得飞快,清河路的新楼房只有清河花园“是清河花园吗?”
“嗯!就是这个花园!”老者兴奋的问我“小伙子,咋走啊?”
“您别急,那有几十栋楼,您还记得是几号楼几单元吗?”老者的笑容立刻消失,他无奈的摇摇脑袋,又低下了头。
“哦,那她们什么时候搬到那儿的?”
“嗯…有半拉多月了吧!”
我心中一动,继续问道:“噢…那她是不是单身?”
“对啊!她半年前就离婚了,一个人带着个娃儿,怪不易的。唉…”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那她姓什么?孩子叫什么?”
“姓王,娃儿随她的姓,叫王小小。”
什么?真是王姐?不会吧!这么巧?我们家邻居就是一个新搬来的姓王的女人。还带着个叫小小的小男孩儿!这世界真是太小了!
我冲老大爷微微一笑,说我是他女儿的邻居。他脸上的皱纹立刻笑成了一堆“小伙子,麻烦你告诉我怎么走吧!可是小伙子,我的钱包…”
我暗想,我一定得帮他把钱包找回来,回到家也好向当局长的老爸证明我的实力啊!“王大爷,您叫我晓峰吧!别着急,我这就帮您找回来!”
我给王大爷打了个出租车。又往家里拨了个电话,是老妈接的,我让她告诉邻居王大爷的女儿,到楼下接一下。又把电脑包递给王大爷让他帮我捎回去。接下来,我就开始磨拳擦掌计划我的抓贼行动了!
在警校毕业没多久,我现在也就算个实习生。老爸总说什么年轻人应该从基层多多锻炼。一点点的逐步积累经验之类的官话。我一直憋着一股劲儿,现在终于捞着机会了!我看了看站牌,发现还有九路车与二路驶往同一个方向。根据我听来的经验,公交车上的小偷一般都有自己的地盘。
据王大爷讲的所推测,那个小偷一定是个惯偷。所以,他很有可能还在二路这趟线上!不过,如果他怕王大爷跟踪他,他必定转乘九路。当然,在别人地盘他不敢下手,权当闭风头了。然后看没什么风吹草动,在下一站,他还会登上二路汽车,继续作奸犯科。想到这我一阵冷笑。打了一辆出租向二路的下三站驶去。
我推算好时间,估计那个贼应该又回到了二路车上,而且算上停站和等红灯的时间,二路车应该没有我坐的出租车快。我很快到了刚才王大爷下车那站往后的第三站。
下了车我若无其事的拐到一棵大树后面,坐在长椅上观察车站的动静。这时,正好有一辆二路车靠站停了下来。我的心嘭嘭直跳,直觉告诉我那个小偷就在这辆车上!就在我刚刚走到车门口的时候,无意中发现有个探头探脑的男人从后门走了下来!
我急忙止住脚步,对司机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差点上错了。”说完走回长椅附近。只见刚才下来的这个男人三十多岁,身高一米八五左右,身材高挑,属于典型的“线杆体”。
五官白白净净,戴着金丝边眼镜,一身西装革履,给人感觉文质彬彬。右腋下夹着一个棕色的皮包。他虽然动作稳健,可眼神却左顾右盼的十分可疑。我心想,搞不好王大爷的钱包就在他包里!哼!也就是我能一眼看出他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果然,他下车之后并不急于离开,而是在车站附近转悠东张西望的不知道想要做什么。我想他一定是寻找下手的机会。于是我远远的盯着他,生怕一不留神他就对等车的路人下手。
这时,最不愿意的事情发生了!我忽然觉得腹部一阵绞痛,就好像有人将手伸进我的肚子里,使劲拉扯我的肠子,非要把里面的东西挤出来…糟糕!我,哎哟,我要上厕所…可是,不行!我捂着肚子对自己说:再坚持,坚持一下吧!万一小偷跑了怎么办?要不现在就抓他?也不行,他还没下手呢!或者给同事打电话?更不行!这个小偷可是我辛辛苦苦发现的啊!
我犹豫不决的时候,肚子却丝毫等不急了。唉…我长叹一声,看来不属于自己的终究得不到啊!
离开厕所,我还是有点不甘心,又回到树下,猛然发现那个道貌岸然的小偷竟然还在!哈哈,天助我也!哼!你犯在我手里也算你阴沟里翻船了!就见这个小偷正在排队上车,为了便于下手他排在了最后。
前面是个花枝招展的少妇,一身闪亮的名牌在队伍里显得格外耀眼。我心想你再有钱也没必要这么张扬吧!那刺鼻的香水味儿我老远就闻到了!这不也正是吸引小偷的工具吗?
正胡思乱想,就见那高个子小偷已经开始行动了!就见他把皮包紧紧夹在左侧腋下。伸出那白净、细长的右手已经摸到前面那个华丽少妇的红色挎包上了!而少妇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我抑制住抓贼的冲动,告诉自己得等他偷出钱包才行。果然,就见他毫不客气的拉开拉链,将手伸进包里低着脑袋,做着努力寻找东西的动作。我一阵愕然,这个小偷也太大胆了吧!光天化日的就不怕被发现?我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随着人们缓缓的向车上走去,我注意到前面有个人不经意的一回头,似乎发现了小偷的举止却又立刻转过头去。就像自己非礼勿视一样!而小偷那像女人一样纤细的手指已经一点点的,从那个少妇鲜红似血的坤包里拿出了一个同样娇艳欲滴的小钱包!
更为张狂的是,这个小偷竟然不给人家拉好拉链,反而大庭广众之下打开那个小钱包,查看有多少钱!
太无耻了!我实在看不下去几个箭步从树后冲了过去,右手抓住小偷的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身后一拧,左手按住他左边的胳膊,以防止他用反擒拿。这招果然凑效,他呲牙咧嘴的“哎哟”个不停,腋下的小包也掉了。右手却还死死抓着偷来的钱包。
众人大惊,我望着少妇那双惊愕的眼睛笑道:“你的钱包被他偷了。你看”我用下巴指了指小偷。
“哦,我是警察”我松开右手,给她亮了亮工作证。暗想少妇先会恍然大悟,继而握住我的手感激的痛哭流涕,然后激动地说:“谢谢!谢谢您!警察同志!”再给我们所儿送面锦旗什么的。嗯,上面写“感谢警察同志为民除害”就行。至于我的名字嘛,嘿嘿,就不用写了。
片刻,只见少妇那修长的脖子和圆圆脸颊,由异常的雪白逐渐恢复了一点血色,转而极速变红,当变成羊肝一样紫色的时候,那双细细的柳叶弯眉立时变成了两把镰刀!下面两只小小的杏核眼一下就立了起来,鼻翼一抖几个大字从她那殷红的厚嘴唇里,“温柔”地吐了出来“你有病啊!他是我老公!”
啊?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看她激动的眼睫毛就要掉下来了。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就是啊!警察了不起啊!警察就可以随便抓人啊!”这个尖声尖气的声音来自她那个温文尔雅的老公。
我目瞪口呆的只记得司机似乎说了一句:“你走不走啊?真是有病!”然后公交车冒出一股黑烟,把我孤独的丢在洒满阳光的车站…
黑烟散尽,我还在那里。我感觉自己就像被冻僵的雕塑,木然矗立在并不凛冽的冷风里。那天的阳光明媚的叫我睁不开眼。我搓了搓脸尽量让自己平复下来。然后一脚踏上了一辆驶向家门的出租车…
远远地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立在小区门口。
“妈?你在这儿干嘛呢?”
“晓峰啊,你不是给我打电话说邻居小王的父亲要来嘛,我敲她们家门没人开我就先出来等了。”
“哦,还没到吗?”
老妈摇摇头说“都快一个小时了,没有出租车过来啊!”
我暗想,一定是司机绕路来着有的司机真是不守职业道德!于是便叫老妈回去我来等。没过多久忽见一辆出租车停在我近前。车门一开跳下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随后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我见正是邻居王姐就把刚才的事告诉了她。
怎料她大吃一惊“你说什么?我爹?他?他两年前就去逝了啊!”
啊?我大白天撞鬼了?这怎么可能?我仔细说了王大爷的外貌,王姐再次肯定地说那不是自己的父亲,更不是前夫的父亲。我一时懵住既然不是王姐的父亲,那他怎么就那么了解王姐的情况呢?
凭我在警校所学以及仅有的工作经验,除非是自己做了一场梦。此外,实在是判断不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回到家我小心翼翼的问老爸说,假设有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特别了解你的情况那是怎么回事。他说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好多骗子先跟你套进乎,然后在闲谈中打听对方家里的情况好伺机实施诈骗。
我又问了他如何在茫茫人海中判断谁可能是小偷的问题,正听得意犹未尽之时老爸却话锋一转,不失时机的又给我上了一堂我早就听了860多回的,他当年如何如何虚心向前辈学习的“历史政治课”。
当我昏昏欲睡的时候,老妈进屋疑惑的问我:“哎?晓峰,你今天不是买笔记本电脑去了吗?”
我顿时浑身冰凉立刻惊醒!老妈呀!老妈,你这句话不要紧,你可知道接下来老爸又该给我上久违的“体育政治课”了!
意外的是父亲向我慈祥的一笑,随后在里屋请出了他的老同学。和煦的阳光暖暖地照在一张红润的脸颊,老者显得神采奕奕。他笑容可掬地向我伸出手“晓峰,你好啊!”我一看就傻了眼,他正是那个“王大爷”…
岁月的流逝如同风卷残云般无情。父亲虽然不在了,但每个漆黑的夜晚我从未感到冰冷。因为我孤寂的心,一直被父亲给我上的每一堂课,所温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