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说话也是小心翼翼地,陆青婉是唯恐踩了她的痛处,自己也是做人母亲的,自是明白,一个母亲失去自己的孩子,那可是天大的难过。
喜鹊却是如往日一般,瞧不出异常来,道:“当初是想要有口饭吃,才来的陆家,这才遇见夫人这般心善的人。”
陆青婉听了她这话,心里更是软得一塌糊涂,却未想到,如若真的是要混口饭吃,那做嬷嬷可比做丫鬟来的月钱多,怎得好端端非得要在自个儿身边做个贴身丫鬟呢?
温声道:“既是能遇见,也是缘分一场,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
喜鹊见她这般动情,是红了眼眶,陆青婉心里却是想着,连西师傅大小也是个王爷家的公子,怕是不会与生育过的妇人多牵连了,心下一阵叹息,是觉得可惜得很。
喜鹊是不知道她心中竟是还在惋惜着这不着边际的事儿,否则可真是要发怒了。
自与陆青婉说了实话,喜鹊也是愈发勤勉,日日里伺候左右,不知疲倦,陆青婉时常劝着:“不必如此,自有人伺候的。”
可喜鹊却是不听,依旧是我行我素,不过在她的悉心照料之下,陆青婉的病有了起色,现如今也不大咳嗽了,因病消瘦的脸颊也渐渐丰润了起来。
喜鹊如此殷勤,也不只是因着感恩,实则多是因为自己那些不愿意与陆青婉提及的事儿,瞒着她心中不安,可诉与她更是难说出口,只得是尽心伺候着,以求心安。
近日来,也愿意出门散步去了,身体逐渐康复,这气色也渐渐转好,日日里都是面色红润得很。
虽是好了大半,却也不敢出府去,生怕加重了病情,这在府里,自是不愿意人跟着,总希望能自由些。
未想到在府里散步时,竟是瞧见了陆钰,本也不敢确定,只是瞧见身形相似,便悄悄跟了上去,未想到竟真是他。
平日里他回府来没一次是自己不知道的,此次竟是鬼鬼祟祟的背着人,还戴了帷帽掩人耳目,躲躲闪闪的。
陆青婉虽是大病初愈,可这来了兴致,动作也是利索得很,见他在自己家里都是那般行事鬼祟,便也不做声跟着他,是想着得瞧瞧他是要做什么,未想到他竟是去了管家屋里。
这人一进了屋里关起门来,陆青婉便再也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也不敢靠近,生怕被发现了,上次听墙角被逮了个正着,如若是这次再被抓住,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正在远处观望着,这等得已是有些焦急了,未想到此时人竟是出来了,行色匆匆的,便往外赶去。
不多会儿,管家也从屋里出来,观他神色自若,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陆青婉素知管家是陆钰的亲信,平日里他二人也是亲近得很,可如今这情况,倒不似自己想的那般寻常,好似是有什么事情特意瞒着自己似的。
心里如同有千万只猫爪挠心一般,人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躁得很。
想尽了由头,三番四次将管家留了下来独处,可总是问不出口,直到管家他自己都察觉到了不对劲,问道:“夫人,可是有什么要问的?”
陆青婉正不知道如何开口,见管家倒是先问了,自然是借此机会道了出来,也不瞒着他,道:“那日我看见老爷去见你了,你二人是说了什么?”
管家听了这话却是神色未变,轻声答道:“夫人许是看错了吧。”
做妻子的怎会连自己的夫君都认错?陆青婉自是知道这是他用来搪塞自己的话,循循善诱道:“他那时带着帷帽,还进了你的屋里。”
见夫人这般笃定,管家也不再挣扎,却是道:“有些话是可以告诉夫人,可夫人需得答应,绝对不能外传。”
“这是自然。”听他这意思,此事非同小可,却是按耐不住好奇,忙应了声。
见她答应地爽快,管家也不怠慢,这就说道:“圣人宠幸宦官已是天下皆知,朝臣不满,早有拥立新君的打算。”
“可,这与老爷有何关系?”陆青婉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问的明明是陆钰的事情,他怎得能绕到这等朝廷大事上头去。
“小人,正是在回夫人的问话。”
陆青婉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他怎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可见他那神情却不像是作假的,颤抖着声音问道:“那可是圣人,哪有说废就废的?”
管家却是神色淡然,只道:“夫人,您久居内宅有所不知,天下民怨已久,这乃是大势所趋。”
“大势所趋……”陆青婉一时间便有些六神无主,做惯了平民百姓的人,怎知道那些人上人的打算,心里是只担心自家人是否会被波及,便又问道:“那陆钰会不会有事?”
“自是不会的。”
可实在是想不明白,陆钰他自己便是宦官,哪有拿自己开刀的?虽是不解得很,仍是问道:“陆钰那是怎么盘算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老爷自是找好了退路的。”
见管家已是把话说得这般明白,陆青婉倒是不好再问下去了,只不过终究不是陆钰亲自来说,总觉有些怀疑。
这改朝换代,朝廷更迭,于她这平民而言,是没什么影响的,只要是铺子里的生意还能做,只要是珉儿的学业有成,其他的,再也没什么能分得了她的心神。
却是突然想到,陆钰自己便是一任宦官,又怎能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实在是匪夷所思。
树倒猢狲散,害了圣人也如同是断了自己的前途,小小一个宦官,莫说是有没有这个能力,光是有这个心思,便是足以让人咋舌了。如今且如此大的事儿,又怎会如此轻易便让自己知晓呢?
许是管家发现了端倪,见她若有所思,便道:“老爷特吩咐过的,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
这下陆青婉才有些动容,兀自想着说到底他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如是想来便也不再忧思不安着,愁绪消散,又渐渐恢复了往日神色。总是想着,这天塌下来,也有个子高的人顶着,像她这等平民小老百姓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有些事即便是想了也只是徒增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