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纵使是能回去,年纪大了,也总不能找个人随便嫁了了事,”喜鹊兀自笑道:“况且夫人待我犹如亲人,不舍得离开。”
听了喜鹊这番肺腑之言,陆青婉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待那一对父子从屋里出来,桌上的饭菜早已是凉透了,待下人去热过再端回来,才吃上了热饭。
饭桌上,三王爷看连西师傅的眼神,也不再是藏着掖着,眼里的那份宠溺几近于要溢出来了。
将要回去的时候三王爷很是不舍,连西师傅是好说歹说,三王爷才肯放人走,却还是想要安排马车送他,再三推拒才算作罢。
可不能因为三王爷的舐犊情深就乱了自己的计划,陆青婉还记着答应连西师傅帮他解决流言蜚语呢。
与连西师傅共乘着一辆马车,特让车夫把他先送回去,路上陆青婉特教过连西师傅说辞:若是再有人问起,连西师傅便说是酒楼老板见他一个人走路辛苦,安排家中马车来送他回家。
马车上,连西师傅见陆青婉神色认真地为他谋划着,不禁会心一笑,道:“你就不想问我些什么吗?”
陆青婉瞥了他一眼,反问道:“问些什么?”
连西师傅知道她是在明知故问,却还是好脾气地说道:“你对我这般好,我以为你会好奇,打算把一切告诉你呢。”
陆青婉不理会他,只兀自说着他待会儿该如何去应对街坊。
连西师傅见她竟是不理会自己,忙轻声道:“我娘是个好女人,一个人拉扯我长大,现如今她过世了,我倒平白无故冒出个爹来,又是个达官贵人,忤逆不得。”
见连西师傅说起往事,陆青婉也噤了声,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只等着下文。
连西师傅轻叹一口气,道:“可他又偏说我娘亲曾是那勾栏院里的倌人,他是个始乱终弃的混蛋,可我不是,现如今,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见我娘了。”
陆青婉见他神伤,也有些不忍心,若是自己不想着剑走偏锋,图个王爷青眼,也不会激得他这般不管不顾,将这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全都翻腾出来,更是不会让连西师傅这般为难。
还未等陆青婉出言安慰,便已是到了连西师傅家门口了,只得叮嘱他切勿说错了话,便让人匆匆下了马车。
因着陆青婉是女眷,也不好与他一并下车,只得让他自己去搪塞街坊们。
连西师傅按照陆青婉所言,如是做了,街坊们果然未再多纠缠,连送他回家的马车,第二次不如第一次名贵,这般明显,街坊们也未多问些什么。
连西师傅是未想到,破除这谣言的方法竟是如此简单,陆青婉却道是两次的马车一次不如一次名贵,街坊们只会以为是你与老板离了心,顾忌着面上和睦,也不好再揪着你问下去。
连西师傅本是不信,可这事后效果着实是神速,次日也再没了人跟他阴阳怪气地说话。
至于三王爷这厢,无儿无女之人陡然之间有了孩子,浪荡半生,蓦然回首,还是希望能享受到天伦之乐的。
许是未曾与孩子多相处,刚开始时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送给连西师傅,可后来,便慢慢的约束起人来。
连西师傅自母亲去世以后,自由散漫度日,这突然一个人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还以长辈的身份约束管教自己,一时之间也不适应,哪怕那人是天潢贵胄,也难得习惯。
三王爷见连西师傅还日日在酒楼做工,兀自想着自己的儿子怎么可以在别人家的酒楼里为别人干活,且王爷之子做厨子这也太不体面了,免不了爱多絮叨几句。
现如今,连西师傅在王府可是来去自如,府里人虽是未得明确命令,却也是心照不宣,把他当作府中小公子一般对待。
连西师傅在王府时倒是勤勉,时常会在厨房捣鼓些时兴菜色给王爷品鉴,虽是拳拳孝心,可在三王爷看来,这可坐实了不务正业的名头。
三王爷一个皇亲国戚,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出将入相,哪能窝在小厨房里面,庸庸碌碌一辈子呢。
看着一桌子的精致菜式,三王爷却是一点食欲也无,连西师傅累得满头大汗,却还是候在一旁,好似是在等着三王爷夸赞。
“你这些菜,做得倒是不错,”三王爷实在是面上挂不住,只得说了几句场面话,又道:“只不过,好男儿志在四方,如若不能建功立业,那也是白活一世。”
连西师傅见三王爷好似意有所指,只得装作听不懂,不停地给人夹菜。
三王爷见他不理会自己,又开始絮絮叨叨,道:“你这名字也得改改,连西,平日里我都不喜欢这么叫你,实在是上不得台面,本王的儿子,怎能叫这么个名字,烟花气如此之重。”
连西师傅这名字是他娘亲给取的,取“怜惜”谐音,当初娘亲说是不求他日后能大富大贵,只求能平安一生。
连西师傅虽觉这理由牵强,可因是娘亲这般说的,也不好反驳,现如今见了他这父亲,才在心中隐隐有了猜想,娘亲怕不是希望这负心汉能多多怜惜吧。
可现如今,这人竟是开始嫌弃娘亲为我取的名字。
三王爷见连西师傅低头沉默不语,只以为他把自己的训诫都给听进去了,有些得意,说起话来也有些口无遮拦,道:“也就你娘这种烟花之地出来的女子才能想得出来,真是丢了我的脸。”
连西师傅闻言是气恼的很,以往无论三王爷是如何挑刺,他都能忍受,可现如今他竟是说起娘亲的坏话来,这可叫他如何能忍?
“我娘亲独自一人拉扯我长大,她起什么名字我也得用上一辈子,就算是什么‘猫儿’、‘狗儿’我也认,”连西师傅余光瞧见三王爷是一脸不屑,傲慢之意溢于言表,咬咬牙,又道:“可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都能对我指手画脚的。”
三王爷可是被气得不轻,直拍起桌子来,大吼道:“你这是在跟谁这么说话?什么叫不相干的的人!”
连西师傅见三王爷竟是还有脸拍起桌子来,心里不禁为自己的娘亲叫屈,嘴上却是不饶人,道:“生而不养,你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