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漫天的火……火势越来越大,太极殿硕大的横梁由于过久的灼烧已经趋于断裂,发出“咔咔”的声响。顾景蘅在火中挣扎着前行,口中急切地呼喊着:“父皇,父皇,你在哪儿啊?”可是却无人回应,她一个人无助地站在那里。突然,宫殿顶部的横梁再也支撑不住断了,整座宫殿开始坍塌……一呼吸间,场景迅速转换,太极殿恢复往日的肃穆与威严,顾景蘅快步走到殿内,发现偌大的殿中空无一人。顾景蘅心下一惊,试探性地呼喊道:“父皇,你在哪儿,我是蘅儿啊,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您就别和女儿捉迷藏了!”空荡的大殿中回荡着她的话,时而夹杂着噼啪的火花碰撞的声音,但是却依旧无人回应她的话。突然,一声“蘅儿快走”自角落里骤然传出,顾景蘅闻声而来,却看到一个黑衣蒙面人手持一把长剑,剑正直指着她父皇的胸口,顾景蘅顿时慌了神,惊声问到:“你,你是谁?快放了我父皇,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黑衣人没有说话,持剑的手向前一送,那柄闪着寒光的长剑直直地插进了她父皇的胸口,顾景蘅惊叫出声:“父皇!父皇!”
顾景蘅惊醒坐起,伸手摸了摸额头,手上一把湿润,环顾房中四周,漆黑一片。顾景蘅静坐在床上,脑海中再次回想起所做的噩梦,梦中是如此的真实,火光灼灼仿佛发生在昨天一样,然而已经过去四年了,整整四年了,父皇,您放心,女儿就是拼上性命也定会找出真凶,为您报仇!门外远远的传来五更天的打更声,“咚--咚!咚!咚!咚!”顾景蘅心想:五更了,天快亮了啊!顾景蘅抬手用衣袖拭去头上的冷汗,转身下床准备起身练剑,这时窗外传来“布谷布谷”地声响,顾景蘅走到窗边推开窗子,一个黑影从窗子里跳了进来,顾景蘅拿出火折子点亮了火烛,只见黑影是一个身着一身黑衣,长发高高束起地清瘦女子,双手作揖躬身行礼,然后起身说道:“主子,银雀传来消息,京中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主子回去了!”顾景蘅颔首,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黑衣人行礼告退,顾景蘅似乎想起了什么,叫住了正准备转身离去的黑衣女子:“且慢!钟荟,你且回去收拾收拾,跟我去趟同州,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解决。”被唤作钟荟的女子微微一愣:“主子,我们要赶紧回京才是啊,离新帝登基的朝贺大典还有一个月,这路上已经很赶了,再去同州的话怕时间来不及啊!”顾景蘅道:“我知道,但是我必须去同州,白日里我收到了钟萃传来的消息,她说在同州找到了张玄之的踪影。”钟荟略一思索便明白其中缘由,告退离去。等钟荟离去之后,顾景蘅梳洗一番,便拿起剑去院子里开始练剑。
伴着一阵公鸡啼鸣之声,太阳缓缓升起。顾景蘅所在的院落传来一阵敲门之声。她收势起身前去开门,只见敲门的人是她的表哥--王维远。顾景蘅有点纳闷儿,这么早他来干啥,遂开口问道:“表哥,这么早有什么事情吗?还是舅舅有事情要找我?”王维远身着一身玄色铠甲,因为刚过了二十岁的冠礼,所以头发高高的束了起来,拢在墨玉色的头冠中,腰间悬了一把宝剑,看上去颇为英武俊朗,越发神似其父王大将军。今日看上去颇为英武的王维远,满目玩味儿地挑嘴一笑,带了些许的痞气。顾景蘅看着她表哥这幅表情就知道这厮今日来找她绝对没好事,果不其然只听王维远王大少开口说道:“阿蘅,我来找你是要告诉你啊,我昨日听刚从京中探亲回来的陈副将说,姑母和芸姐姐正给你相看人家,准备给你相看驸马呢!”顾景蘅直直地盯着他,突地满面微笑:“表哥啊,城东蔡员外家蔡大小姐前日特来寻我,请我安排个机会让你们偶遇,来段才子佳人的姻缘呢。我看今日就是个黄道吉日,不如表哥今日便做个才子去会会你的佳人,你意下如何?”王维远是顾景蘅舅舅的长子,平日里因为家世显赫外加容貌俊朗,武艺超群,便赢得了这定州城内一众女儿家的芳心,这其中就要属城东头的蔡家的大小姐最是狂热,整日里和王大公子玩偶遇的戏码,王维远对此十分头疼,对蔡大小姐避之不及。王维远心知这表妹是个说到做到、心狠手辣、不肯吃亏的主,又想到蔡大小姐的疯狂,暗道一声“倒霉”,遂赔了笑脸道:“别别别,好妹妹,你看咱俩这么多年的兄妹情谊还比不上蔡家小姐和你的几面之缘?”顾景蘅冷笑一声:“那可不行啊,人家姑娘一片芳心怎可辜负,表哥这样岂不是让姑娘伤心?”王维远的笑脸顿时更深了,还带着些许的苦意,想来这蔡姑娘还真是他的“心头朱砂痣”啊。顾景蘅见状哈哈大笑,说道:“表哥啊,你今日这么早来到底是了何事,你不说的话我真的给你和蔡小姐安排……”顾景蘅还未说完,王维远赶紧打断了她的话:“行行行,阿蘅,我说,我说!今日我来找你不只是为了你的婚事,还有父亲大人的意思是让你和他一道进京。据父亲埋在京中的探子来报,京中那位多半已经知晓了你身上那东西的存在,正暗中派人前来截杀你。父亲的人在半路劫下了其中的一路刺客,在他们身上搜到了一封密令,密令上的内容是务必对你格杀勿论,不留活口,那刺客乃是一群死士,抓到之后全部都服毒自尽了,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更不知道还有几路这样的刺客,所以父亲大人为了你的安全起见,让你和他一同进京,路上好有个照应。”顾景蘅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说道:“不,我不能同舅舅一起走,这样反而会给舅舅带来危险,而且,我还另有要事,怕是要晚舅舅几日进京,还劳烦表哥代我转告舅舅。”王维远道:“父亲的意思很难改变,要说还是你自己同他说。而且这一路确实危险重重,冯群、吴英、钟萃都不在你身边,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和父亲同行确实最稳妥的办法。至于拖累父亲,这你不用怕,父亲久经沙场,身手矫健,且一路护送的都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将士,你不必多虑。”顾景蘅深知舅舅的脾气,听了王维远的一席话也没有反驳些什么,旋即点了点头:“好,等晚些时候我去寻舅舅,商量进京的事宜,再让钟荟打点行装,同舅父一同走,你看这样可好?”顾景蘅嘴上如是说道,但是心里却另有自己的一番打算。王维远点头赞同。
打发走了王维远,顾景蘅便收剑进屋。关上房门之后,顾景蘅跪坐在矮桌前,一脸郑重的神色,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初春的时节,天气还是十分寒凉,水已经冰凉,甫一入口,顾景蘅便被冰了一下,这也让她顿时想起了什么。她在心中迅速做了权衡,决定按照自己所想去做。想到这儿,顾景蘅立刻起身前去书桌旁,提笔写下了一封信。写完之后,她唤来钟荟,吩咐道:“今夜你趁人不注意之时将这封信放在舅舅的书房中,切记一定要小心。还有,三更天的时候,我们在后院小门处会合。”钟荟领命退下之后,顾景蘅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她拿出一块布包开始收拾自己的衣服。然而在收拾衣服时,她不小心将一个锦盒碰到了地上,一块梅花形状的玉佩从锦盒中掉了出来,这玉佩通体呈现莹润的乳白色,其中有点点红丝如血一般镶嵌其中,一看就知道是极为难得的上好美玉,更不用说雕工细致,梅花花瓣栩栩如生,其中的花蕊更是分明,怕是没有几十年雕琢技艺是雕不出来的。顾景蘅捡起了玉佩,想起了当时师傅告诉她的话:这玉佩乃是梅花令,是前朝太子召集手下的一股江湖势力的令牌……当时顾景蘅受伤颇为严重,而且还未从失去父亲的伤痛中走出,遂对这块玉佩并没有太在意。如今回想起来,这刺客身上掉下的梅花令、前朝太子的江湖势力、张玄之、还有京中的新帝……有趣,越来越有趣了!父皇的死,果然没那么简单……
顾景蘅收拾完了衣服之后,突然又想起了些什么,愣了一瞬之后就去柜子下的暗格中翻出了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然后又拿出了一根看起来颇为粗壮结实、材质极为特殊的绳子一起包了起来。
月黑风高夜,翻墙跑路时。钟荟身手颇为高超,神不知鬼不觉之下就将白日里顾景蘅叮嘱的信放在了王将军的书案上,然后赶去后院与顾景蘅会合。顾景蘅早已等在后院多时,看门的两个小卫早就被她打晕。说来也是顾景蘅也觉得奇怪,今日守门的两个小卫咋从来没见过啊,但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看见钟荟迎面走来。她从肩上解下一个包袱顺手甩给了钟荟,钟荟一脸茫然:“主子,这是何物?”顾景蘅狡黠一笑:“好东西,等用的时候你就知道了!”钟荟行事谨慎小心,心下虽有疑问,却看天色正好,看又怕被人发现,便也不再纠结这些“好东西”,于是麻利地背上包袱低声对顾景蘅说道:“主子,赶紧走吧,等下会有巡逻的卫兵,不然就走不了了。”顾景蘅点头。于是,二人就极为敏捷地攀上墙头迅速离去。
夜色正浓,月光清冷,时而刮过阵冷风,原本被顾景蘅打晕的守夜的两个小卫却都摸着后脑勺挣扎着站起来,其中一个较为黑瘦的抽着冷气对另一个说道“嘶!小公主这打人的手法倒和小公爷颇为相似啊,就是手劲儿更大呀,我滴个乖乖,可疼死我了!”只听另一个稍微壮点也摸着脖子说道:“公主下手是真的重啊!这也就是我们能扛得住。公主现在走了,我们兵分两路,你去找小公爷汇报情况,我跟着公主保护她的安全,我会一路留下记号,待你找到小公爷之后就尽快顺着我留下的痕迹找过来。”较为黑瘦的士兵点了点头:“好,你注意安全,待我找到爷之后就赶去与你会合。”说罢,两人就分头离开,较壮的那个朝着顾景蘅离开的方向追去。
夜风还在吹着,月光洒在院落里,显得更为清冷。后院小门处已经没有人影,只有小门旁的一间耳房中倒着两个本该今夜值夜却被打晕的小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