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切如旧,那刘一箭,或者说是狗凳,将会有一个很幸福的人生。
“你应该知道,背叛的下场。”
某一个午夜,狗凳还在梦乡,他躺在自己妈妈的怀里酣睡,那个声音就这么出现了,并不好听,也没有磁性,就是很普通的一个男声。
多数事情发生的没有预兆,生活中的任意一个场景都暗藏着杀机,杀手不会提前写信告诉你自己哪天晚上会来潜入你的家。
就和普通的日子以及普通的生活一样,执行刺杀任务的杀手可能长得并不凶神恶煞,也许他们长得很普通,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也很普通,握剑的手也很普通。
说这话的人也许是街角买米的大叔,也许是餐厅里打杂的服务员,也许二十岁,也许四十岁,狗凳睡得迷迷糊糊的,他感觉到了妈妈坐了起来,又听到了爸爸发出了哆嗦的声音。
但幼年的刘一箭并不在乎,有父母在身边自己是那么的安全,在他的世界里,还没有爸爸妈妈无法摆平的事。
“放过孩子好吗?”
“叮!”
那破风声格外的清脆,狗凳的心口猛地一疼,他睁开眼,看着鲜血流满了大床,父母颠倒着倒下,狗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伸出手抱住妈妈的胳膊。
“你是什么人?”
狗凳眼神惊恐,他看不清那个穿着一身黑袍的男人,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
“妈妈!妈妈!”
狗凳哭喊着向自己母亲的怀里扑去,他的声音瞬间拉高,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然而母亲就躺在旁边,毫无动静,只有鲜血缓缓的从伤口里流出。
狗凳的记忆有限,整个事件中更细节的东西,他完全回忆不起来了,他当时只想着找妈妈。
而这件事其中所包含的逻辑与狗凳的回忆一样简单。
即是:有人潜入了狗凳的家里,杀了狗凳的父母和宅子里的所有人,然后将狗凳掳走。
不管整个过程里面包含着多么复杂的感情,事情的始末往往都会被这么一笔带过,狗凳是唯一活下来的人,但他却无法描述当时的场景,因为他当时太小,听不到父母心中的哀痛。
后来的狗凳被送到了某个陌生的地方寄养,在那里他只能靠自己,没有了爱她的父母,也没有了爱他的两位姐姐,有的只有恶心的饭菜,冷硬的床以及态度恶劣的阿姨。
“吃吧,小混蛋,饿死你最好,别指望你父母来找你了。”
狗凳几乎一整年都要被关在那漆黑的阁楼里,因为饥饿和打骂,所以那段时间里狗凳经常哭,一哭就是一天,他的生活从一个极端跳跃到了另一个极端,槽糕的童年经历使得寄样的这段记忆格外的深刻。
所以虽然狗凳当时只有五岁,但他却深深的记得,他曾经也有过非常幸福的生活,也曾经有过非常爱他的人。
日子就那么一天一天的捱过来了,狗凳在艰难地生活中学会了坚强,他会努力干活以减少打骂,即使遭到了打骂也会努力的去忍耐,将泪水咽回肚子里,以保住今天的午餐,但每当他躺在床上时,他会用被子蒙住头,伸出手摸着那还带着毛刺的床沿。
即使生活艰苦,狗凳喜欢家具的这个特点却保留了下来,而且狗凳的心情越糟,他就越喜欢和家具待在一起,很多时候时候他都会一边流泪一边自言自语,像是在和家具说话,又像是在和他那已逝的家人说话。
“爸爸——妈妈。”
家具成为了载体,狗凳躲在被子里哭,不是床在承载着他,而是他在拥抱着床。
当狗凳长到十岁时,某一天那个凶巴巴的阿姨破天荒地给他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又毕恭毕敬把他送上了阁楼下的马车。
那辆马车的样式狗凳已经记不清了,就是很常见很普通的样式,但他却记得那辆马车也是金轮的。
狗凳安安静静地坐着不敢说话,他看着阁楼离他越来越远,最后缩成了一个不可见的黑点,狗凳突然想念起那张硬床来了。
“你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吗?”
马车的车厢舒适且宽敞,一个声音突然从另一边传来,狗凳吓得连忙坐好,嘴里一个劲的说对不起。
这是在阁楼里多年被压迫而养出的习惯,狗凳没注意到车厢里还有另一个人。
“你吃了不少苦吧。”
人影渐渐显现,刘一箭看到了一个穿着紫袍的中年人,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虽然语气平和,但狗凳却几乎要陷进座垫里,他眼睛都不敢眨,一句也说不出了。
“你的父母欠了我一些东西,如今他们死了,我们大发慈悲留你一个独苗,但是他们欠的东西——”
紫袍中年人斜撇过来,他的眼睛里仿佛有东西在跳动。
“你要还啊。”
紫袍男的语气优雅,里面游离着若有若无的杀气。
“我会把你送去新的家庭,而你要记住,从现在起,你就是组织的卧底,等你提供的信息足够挽回你父母造成的损失时。”
马车好像走上了大路,车厢平稳的好像是在水里滑动一样。
“我会给你自由。”
紫袍男不再说话,阳光通过帘子照了进来,狗凳迎着光睁大了眼睛,他的瞳孔里开始有了希望。
没过多久,狗凳就被换上了另一辆马车,往另一个方向前行,马车越换越破,但狗凳的生活质量却越来越高,每天都有足够的饮食够他填饱肚子,他累了就躺在车厢里,偶尔还是会想念那张硬木床,他一点都不想回去阁楼里,她只想把那张床一同带走。
就在某个黑夜,狗凳正躺在车厢里睡觉的时候,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车门那里传来,就是那一声,让狗凳有了家的感觉。
“小乖乖在哪呢?”
狗凳听到后急忙坐好,正好看见一个女人从车门那里看进来,狗凳还记得她的眼睛温柔似水,就像记忆力母亲的眼睛一样。
“瞧瞧你,怎么那么瘦啊,肯定吃了很多苦。”
那女人把他抱了出来,狗凳突然把脸贴在了她的胸口处,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哈哈哈哈,怎么一见面就哭啊?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了,苦日子到头了。”
女人就那么抱着他,进到了小山的那间老旧的宅子里,她抚摸着狗凳的头,从此这就是狗凳的家了。
从此狗凳的生活步入正轨,他重新有了爸爸和妈妈,他们都是小山学院的老师,妈妈叫做倪括墨,爸爸叫裴博识。
虽然是养子,但都很疼爱他,比起阁楼里那几年不堪回首的日子,狗凳对于现在自己的生活很是满足。
每天都有美味的饭菜摆在餐桌上,一家三口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感情却把它们联系在了一起,时间一久,他们也忘了狗凳是他们的养子了,而狗凳对于家具的依赖也越来越小,他不再需要家具来抚恤自己的心情。
事情总是一点点的好转,有一天吃中午饭时,倪括墨突然说了一句话。
“得给他起个名字了。”
狗凳拿着碗筷微微一愣。
“总是叫狗凳也不好,总要有个大名啊,狗凳你姓什么知道吗?”
“我记得,我姓刘。”
狗凳开心的说道,他隐隐觉得自己的生活开始逐渐变得圆满。
“嘶——那取个什么名字呢?还要好好研究一下呢。”
“是啊,要取个好听些的。”
狗凳端着碗继续吃饭,他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他希望这一刻可以永远的暂停,让自己沉入其中永不再出来。
吃罢午饭,倪括墨和裴博识照例在后院里练习射箭,这既是一种练习,也是夫妻间的玩乐,狗凳就坐在台阶上托着脸看着自己的父母射箭。
“诶呀,没射中。”
“瞧你那眼神,给我来射。”
“给你射?给你也射不中,嘻嘻。”
“等着瞧吧。”
刘一箭看着箭矢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裴博识装模作样的站在倪括墨的身后拉弓,有小鸟停在后院的枝头筑巢,就在这时,狗凳突然蹦起来叫道。
“我知道自己叫什么了,我叫刘一箭。”
倪括墨和裴博识都征了一下,然后纷纷反对。
“不行,太难听了。”
“不要,我就要叫刘一箭。”
“太难听了,这名字太奇怪!”
“不要嘛,爸爸妈妈,我就要叫刘一箭。”
狗凳抱着倪括墨和裴博识的腿撒起娇来。
“好吧,好吧,你高兴就好,真拿你没办法。”
微风吹动着狗凳的发丝,他在阳光下微笑,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何要取名为刘一箭,因为每当提起自己的名字时,他就总能想起自己现在的爸爸妈妈在一起射箭的时光。
狗凳感受过失去亲人的滋味,所以他不想再失去了。
等到狗凳十五岁时,他成功入选了小山学院,并启蒙灵器长弓,属性为木和风,生活彻底进入正轨,他有了自己的实力也有了自己的朋友,会一起训练上课,也会一起打闹一起喝酒,他的脸上总是露着笑容,就像一个普通且优秀的男孩子一样。
当开学第一天登记姓名时,狗凳毫不犹豫的说出了“刘一箭”这三个字。
他说话时面带微笑,双手自然下垂,胸膛高高挺起,脊背竖的笔直。
刘一箭,从此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