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八章截刀
梅龙绞缠住豁尔古叻,双刀咯咯滑擦迸溅着火星子。
虽然,梅龙远没有御部历经无数凶劫粹炼成型的刀感。但是,喜珠无形带来启示的灵感却是永新的,即时鲜活的。所以,敏锐辨鉴刀相的速度比豁尔古叻要快得多。
梅龙听到安哒儿的警示,没有仓猝撤刀。
发力的动作一旦被看出破绽,临战状态的对手很容易调变策略。
玲珑马刀压制下留足弹性的手感,让梅龙心里清楚:力缠豁尔古叻的同时刻,动态控力中的他,完全还有足够的心力——目测梅勒泰时空境的变异。
胸前的喜珠依然瞬显明灭。就像梅龙亢奋中潋滟的喘息。
瞳孔中一支直飞的短箭,簌簌穿梭空气的声息,在梅龙的心里忽然间放大。
敏辨力控的刀似乎已经知道:飞箭在空气中诡异而发黑的位移。
梅龙暗伏的左手敏感抖缰,马匹随势摆头,掉转姿态的瞬间,梅龙飒风般抽刀。连贯翻转的手形掣动,一道闪光的白弧仰上撑力。
咯嚓!
梅龙手中挥动的马刀将飞射而至的暗箭一刀两断。
可是,豁尔古叻的刀并没有停滞。他似乎在摆脱梅龙的刀后,瞬间抓住了一个蓄力反转的变局。
催马掣刀的铁臂终于将一直被挽缠的刀抡了一个极致攻击的猛弧。
梅龙本以为自己在意识上压制着豁尔古叻,没料想:豁尔古叻的刀仿佛是携箭同步的杀手,不等梅龙收束姿态,那把刀追箭而至。
河对岸的安哒儿惊呆了。
纷纷赶来的梅勒泰的铁骑已经催动战马,趟水过河。
安哒儿似乎突然醒神,哗地翻身上马。
此刻,梅龙已经难以蓄势抽力,他被动地举刀格架袭风而来的狂刀。他心里清楚:这应当就是黏族御部早已训练成形的连环攻。绝非瞬间簇合的发挥。
吒动如雷的刀,攒集形状虬屈的人与马盘结的合力,让豁尔古叻终于显示出透力绝杀的本能。
梅龙鼻息间,似乎已经吸嗅到呛喉的凶腥气味。
压抑的风带着窒息感,敷面如刀,人马逼仄中放大的黑色背景,仿佛梅龙眼中兀然隆起来的一座山。
梅勒泰秋风的气味,在梅龙的感受里似乎突然变了。烈风罩着梅龙紧实蹙起来的手脚。
倾斜的刀弧强韧拓出飞翼般的截面,磕击梅龙手中格架的马刀。仿佛面与线形成的切割,那道铺张如盖的刀面,从线状垂立的马刀划过。
梅龙瞬间感受到一种难以承载的力。他仿佛一团被风压低的云,身上所有撑力的形状,似乎在不可遏制的重压下、被迫形变。
梅龙仰后侧倾,险些被惊动的马甩落。
手中的刀随截面划过,静哑中,吧啦,自行折断,刀刃狭长的秋草一样落堕地上。
“那就是旺生咒祭炼过的刀吗?”梅龙看向豁尔古叻一吒中拓出截面的那把刀,心里自问。
因为梅勒泰众铁骑逼临。黏族御部一众没有再联力追击梅龙。
梅龙仰倾中躲过擦划而过的、豁尔古叻的刀。随那刀风倾轧中逼仄的截面,梅龙的马匹快要横触地面、撑力的马腿,再次屈折站起时,略带倾倒、鼓荡的背脊险些将梅龙颠到地上去。
梅龙紧急侧滑中,弯折的身躯以立时拓绽的膂力,在大地一个支点上反力屈弹,逆势将自己和控紧的马,用身躯惯性撑起的张力,拽起。
马,人。
骨骼极致屈变,咯咯叭叭,带着撕裂般放大的响声,让人惊惧:裂解中生命强韧支撑起来的骨架。
紧凑济力。梅龙与马匹共振中合辙搭载,蹙结凝实的力。马匹在紧急的盘亘中矗起来。硕大的马眼渴欲本能求生的烈性,仓猝站起的一刹,欢嬗地滚落亮圆的水滴。
梅龙铁定的目光看向豁尔古叻和一纵御部。他将手中握着的半截刀,咣地扔到地上。
身后,梅勒泰铁骑一个个持刀而立。安哒儿催马贴近梅龙,激愤地看着御部铁骑,剧烈喘息道:“梅龙!只要你以喜珠的光,降临梅勒泰的令。梅勒泰的每个人、每匹马,都是你可以任意派遣的刀!”
“还敢走完三招吗?非要等到我的刀开口说话时,恐怕梅勒泰大地上已经不存在——一个叫梅龙的喜山哥哥。”豁尔古叻擎着刀,“第二招你输了。”
“第二招还没走完。”梅龙看着豁尔古叻。说话时,豁落张开两手。
豁尔古叻嗤之以鼻,“本来,我只是想要降了你。现在,看来你是逼着我用刀说话。”
梅龙抖动马缰,猛力夹蹬……
“梅龙……”安哒儿忽然痛泣着喊:“梅龙,难道你不晓,梅勒泰一天也不能没有你吗?”
安哒儿说罢,不顾疼痛地跌落马背,用两只驱开的手勾,痛苦地抓在胸口上,跪地,“……真留下一个无用的安哒儿。即便安哒儿活着,也会是梅勒泰一个没灵魂的宿命啊。这……比杀了我更痛……”
梅龙身躯震动了一下。他勒住马匹,缓缓下马,背转。
梅龙走近安哒儿,一声不吭。他将安哒儿拽起。两只铁手箍住安哒儿颤抖的两肩。
当他的目光忽然对视着安哒儿时,双目发红瞬间,迸动的眼泪激流而下,道:“现在,你心中的疼。跟你某一天离开梅勒泰后,那时候梅龙心的疼,难道不是一个样吗?兄弟。我告诉你:这是我用梅勒泰的皮鞭抽你的原因啊……”
梅龙说罢,用力推开安哒儿。“既然已经赌言三招。我发誓:用梅勒泰的力量,把梅勒泰的你挡回来。你成全我的诺吗?”
“嗯……梅龙,我听令你。”安哒儿垂头,狠狠擦掉满脸的泪。看一眼豁尔古叻,唰地,躬屈,从两靴拔出两把解腕匕刀。遂飞身上马。
是的,他在默默警示豁尔古叻和御部,谁再犯禁,他也会使用暗压在手的飞刀。
梅龙拢住自己的马匹,用结实的手掌,有力地拍拍长鬃飞骋的马颈。
那匹通性情的马匹,昂扬地鸣叫两声,咴咴地打响不竭的鼻息声。
太阳,呈一轮白而朗的圆。
梅勒泰大地上,临秋的喜山河,似乎流淌的更加响亮。
凝立的马和人,落下清鲜干净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