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一章握控
艾笃臂展撑开，抖落凝结在身躯的冰屑。
新奇地站立在窗口炽烈的光线里，敷面一热，热血激涌，仿佛浑躯陷进光浴的海洋。
肌肉里筋骨舒绽，叭叭作响的声音，显示力量形变的暴躁与不羁。
光芒催生了一个灵魂，就唤活了一个艾笃族。
艾笃迎着新鲜透澈的光明，虬曲地张开两只粗硕的大手。让两手兜满酥热的光芒。
当他突然低头看着握紧的拳头，滚烫的眼泪簌簌滴落地上。
活着的力，就是万能者征战突兀的刀。
呈起，料峭，屈折力弓。要让所有艾笃大地的植物、土块、空气也知道——这瞬间活过来的力量。
竖琴吟哦露蜡，一个柔婉呼吸，就亢奋了催醒强悍力量的歌声。
那些僵死的艾笃族人次第苏醒，趋向光亮与温暖的、被黑夜冻馁的手脚蓦然绽形，仿佛一株株新草——追逐生命力量延展的渴望。
艾笃沉步着走出石头城堡。
吟哦露蜡的老者，指勾疯狂跳变在竖琴魔幻般或激奋，或悲戚的弦上。弦颤的幻影里飞向着露蜡。
“光明者，来！不吝嘉纳艾笃族的呼吁……”
“海浪、光环和祭石，就是生命握控在手的时令。”
“艾笃！掌控者。愿烛照生命的光——护佑……”
一个个惊醒，站立，跟在艾笃身后的族人，浑身粘着尘土，木偶一样执着地走动。
“艾笃！艾笃……”他们附和露蜡，就像艾笃投落的身影一样。
从一夜突如其来的死亡，瞬间走进已往熟稔的光芒。足辇踏在有形的大地上，活着才是真实的。
……
火蛇族蛇杖燃动喷薄不灭的火焰。
经过醺腥海味祭祀过的信物，一旦执着行动。即便被真实现状预示是一个错觉，也不容改更祭祀最后落定的铁音。
的确，就在刚才的祝祭里，火蛇族族长看清图腾指向的艾笃族大地，不再有神秘旺相的明亮浮光。凝结的、接近死亡的黑斑，透射的寒气，足以冷却活生生的心跳。
天光透亮了，艾笃族的沉睡就像死亡。所以，火蛇族此刻拿起的，就是直接可以杀戮的厉器。
火蛇族占卜的图腾，让火蛇族族长放弃——晴天丽日下航海的道路。
所有火蛇的祭祀中，从未见过——艾笃大地上显现这种“动人”的黑斑。那就用刀去看看。
钢叉、铁索、弯刀、强弩……火蛇族人果断走进新一天的光芒。
记得艾笃族航海渔猎的那天，火蛇族族长就打算破开艾笃族的旺相。
可是，火蛇光腾。瞬间，不曾触碰到斧石，火光就变作火蛇身后拖曳的血光。所以，在火蛇族的眼里，艾笃族的三祭石就是旺相之地不灭、不衰的根基。
哪怕难以开祭，但是占有艾笃大地也行。
以前，那是不堪奢望的幻觉。蛇图腾从未预见异端。而这一次的意外兆变，让火蛇族起了杀机。
尽管，艾笃族一直流传靛蓝火精灵的露蜡诗句。但艾笃族的吟哦中，那永远是空无的声音。
丽天光辙，丝丝透明。
霜族是海族的祭祀者。按海族的说法，霜族言语如蝶落坠的地方，就应该是海族神尊真实站立的地方。
他们精通海族大自然冰花物语，一颗粹净色泽的剔透冰凌花，嵌着时空灵动瞬变的一颗“心”。
仿佛轻纤飞虫带着野性吸嗅爨味的机敏，不经凝神启示，就能知觉到空气里——天地绣结的痕迹。
所以，火蛇族流动在空气里的血腥味，霜族已经能够闻到。
当然，曾经作为海族祭祀贵族的霜族知道：祭主身份过多涉及锋利器物的杀伐。生命执着强化的烈性，强化肉身力量的瞬间，就是精神能量消蚀的开始。
自从海族分化，皇辇厚重耐磨的底座，渐渐让武力强盛的艾笃族代替。
曾经的武者艾笃族，就是霜族祭主掌控下、征服大海的刀。
可是，血腥生存，永远相信野性的直觉和力量。被霜族控禁的露蜡，反而被艾笃族掳来，变作艾笃刀剑最好的装饰。霜族记恨艾笃族正是这一点。
露蜡统御一把刀，那是霜族的过去。
露蜡修饰一把刀，让现在的艾笃族更像海族的主宰。
霜族偷窥艾笃在海神泉武力封祭烈鱼。就是想要看透艾笃族武力祭祀的神秘。
那料想：野性鲜活祭的艾笃经历凶险，疲惫的脊背，连身后索命的、霜族偷袭的黑箭也“看”得见。这是霜族不敢起妄念的原因。
但是，海族都晓：露蜡是大自然赠给海族祭祀的古老修辞。是海族与大海沟通时灵感百变的语气。
虽然，霜族掌控不了露蜡。但是霜族也不敢固执。按照他们经历大自然物语灵犀的感验：露蜡旺相在艾笃族，这应该自有旺生的秘密。
但是，霜族楞是难能破解隐迹，所以，霜族族长心里认为：霜族祭祀曾经掌控的露蜡，依然是一部残卷。
火蛇族狂风般叱咤的暴烈火蛇，在杖体周匝成桀骜肆张的旋风。
霜族一见腾挪不安的火性，就知道：火蛇法相里隐者的杀心。
霜族族长看着渐暖的阳光。颔首游弋，仿佛吸嗅空气中流动冷暖的况味。随即，飒地，长臂如刀，在空间猛烈地勾掠一道冷风。
身形半旋的陀螺，臂翼白风划一个粗厉的扇面。遂凝滞，绽手。
顿见，手掌中心纤然落蝶一般，一朵精致的六瓣冰花仿佛嵌在手心的花纹。六瓣松针的冰花，如锲字骨朵。
冰花一触阳光，瞬变六棱形的彩虹冰凌花。粹变，虽是一个眨眼的过程。但毫无破碎。
粹变，是形质的痛难变迁，并不代表死亡。
彩虹，代表力量和强弓。
他刚刚扑捉艾笃族大地吹来的冷风。看清了寒气物语的形状格。
霜族族长看着火蛇族奔竞的方向，摇摇头。他知道：此时的艾笃大地，气势并没有困厄的迹象。火蛇族顶撞的依然是一个强大的武力。
当然，霜族知道：自己只要增加一点儿变力，冰花就会破裂成纤细的、不经风吹的雪沫。
火蛇族族长踏掳迎面的海风。身后手持持械、久未开刃的火蛇族人，风行如梭。
当火蛇族从霜族的地界驰过时，火蛇族族长猛地身形一滞，缓缓地转头。高矗的身形，以低矮的目光看霜族族长一眼，眸颗沉淀，蔑道：“嗤！你露蜡的物语还缺一样东西。”
火蛇族族长屈臂绽露膂力，“我可以带你找——最硬的铁弓！”遂手形屈张了——
一个有力的握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