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成和梧桐认识于一千年前某天,那时梧桐在人间游历。
梧桐当时在君成的眼里精神状态不太好,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有点精神恍惚,做什么事,看什么人,赏什么景兴致都不大。
君成从昆仑回家一日飞累了就落在一个比较荒凉的山顶,万山重重,飞鸟不落,晨雾浓浓,看不真切,一切都蒙蒙隐隐,绰绰约约。
他站于最是普通的一山之顶,抬眼要望触眼的江山美景,呼吸一下难得的清新,雾太浓,山影绰绰,落于山顶,发觉方寸之地都难行。
山雾太重,尤其是在山顶,他看不清,落了脚才发觉这山顶没有在空中看着清楚,一进便是山雾。依稀只能看到自己浅蓝的天色杉。
君成挥了挥衣袖,
山雾不散!
再挥了挥衣袖,
雾,还是雾!
再挥!
再挥!
挥!
飞鸟远鸣,不见踪影,在万山之中空寂清聆。
没得法,君成开始在山雾里开始摸索,一步一步慢慢移动。入眼雾气腾腾,青树青影隐约,脚下土壤隐有绿意。
走了几步,君成觉得自己像是有病一般,刚才试了试他的法术在雾山居然没有了。慌了,他就只是刚才在云端路过脑袋抽了一下想下来感怀一下人生。
得离开这,君成心想。
亦步亦趋,脚下颤颤巍巍,才走了几步就还是心悬不定。
分不清方向,凭着感觉走,最后一脚像往常几步踩了下去。
落空!!
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的君成整个身体向前,感觉有一股力量把他往下拉,下面是山顶的悬崖。
他没了法术会不会摔死,应该不会,可能只是摔个残废吧。
命运不会让他摔死在这个山咔咔吧!!
他心在嗓子咽,最后咽了回去!
有人在背后拉了他衣领,把他拖离了山边边。
他回头,没人!
眼前的雾也淡了淡,能看清周围一点点,还是浓雾,但浅了点,依稀看到一身黑衣,在浓雾里,白茫茫里有黑色,所以他被拉离了山崖很快就发现了那一身黑的人!
一个人蹲在那捣鼓什么!!
当君成不存在,视若无物,一个人专业致志,全心全意低头忙着什么。
虽很奇怪,君成心也大,周围也感觉不到有其他人的气息,估计刚才应该是黑衣人救了自己,但他被拉着倒退的位子根本是黑衣做不到的,但这又没其他人,他心里是有疑问的。
好奇,天生的好奇,驱使君成也走了过去,轻飘飘的蹲在黑衣身边。
一个女子,相貌平平,看久了也还是挺耐看的。
女子在玩沙子?
君成蹲下来后就发现这女子好像在玩沙子,浓雾里,深山里,这人在若无旁人得玩沙子。
不敢相信,君成不信,雾山浓浓晨雾,看不清事物,一女子,一个人,在山顶玩沙子!!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君成就不信这女子有耐心一直玩,不漏出马脚!
晨雾在每日清晨便浓得让人叹奇,不过万山里一般是不会有什么人的,梧桐也是实在无聊,便寻了一个普通不过的山头,扑进浓雾里,玩起了沙子。
日子太无聊了,她总得找找事做,玩沙子,感觉每一粒沙尘都是天地之间的神奇,万事万物都有它的灵性,存之理,感之坚,悟其道,查其蕴蕴一生不平。
梧桐在雾山的山顶玩了三天的沙子,第四天她察觉远处云端来人了。
那人进了她的山头,在雾里一直抖他的衣袖,然后梧桐抬头看了他一眼,浅蓝天色杉有点骚气。
梧桐继续玩自己的沙子,悟自己的道。
没再看一直抖衣袖的人。
晨雾只在晨时,随着时间匆匆,雾淡之又淡,直至斜阳渐逝,日落西山,晚霞染红了大半的天边。
君成也没看出啥猫腻!
他看了这女子玩了一天的沙子,像个傻子一样!
她居然真的是单纯的玩个沙子!
天边还有几丝光亮,天要入夜了,有点黑沉沉的,梧桐玩沙,君成看她玩沙,俩人也没有什么话交流,全程梧桐专心致志,丝毫神都没分散。
大概是天要黑了,梧桐看不清了,抬头看向身旁的君成说道“兄台,天色已晚,小女子要先回家了,看你对玩沙挺感兴趣,我就把位子让于你”
“你继续,师父不准我在外面过夜”梧桐看这浅蓝衣衫的男子挺喜欢沙子的,就站了起来,拍拍手,准备回家了。
已经在外四日了,她师父应该快提着剑来寻她了。
君成懵了,要解释,可……这咋解释!
他一句话都还没来的及说,那女子就冲进了灰黑的夜里,像一道闪电一般消失了。
夜只稍片刻便笼罩了人间,连最初的几丝光亮也没有了,一道比夜还要黑的黑影在黑夜里快速闪过,仿佛要刺穿黑夜,把时间撕出一道口子般,周围的空气有些微微的扭曲,如果是白日可能还能看到黑色里隐隐有红色的身影,重重叠叠,极速消失在天空。
————————————
君成第二次见梧桐就比较正常了,人间,皇家犒劳出征归来的将士。
她……黑衣将军。
君成感觉也有点颠覆他的三观,将军……
皇宫热闹非凡,张灯结彩,圣上携百官犒劳三军,在皇宫设宴犒劳大将军吾同及其有功将领。
宴席上吾同将军一身黑衣,杀气内敛,黑发高束,坐于君成对面。
君成看她,她好像无感,一心喝她面前的酒。
吾同一身禁欲,面色严肃,不主动与周围人聊天。
宫宴的红灯笼映照在吾同的脸上,无情的面庞染上了点点暖意,君成看着酒顺着她的喉结轻轻滚落,竟有些移不开眼了。
喉结!
男子!
喉结!!
君成懵了,和上次在雾山懵的不同!
上次梧桐走后在原地看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没看出那沙子有啥,在雾山没了法力,他下山弄得自己从未有过的落魄。衣衫褴褛,墨发凌乱,重点是腿在下山时还不小心给摔断了。
为什么人家女孩就可以飞。
而他摔断了腿只能爬着,从山腰爬到山脚。
爬离那座山五六里他身上的法术才恢复。
往事不堪回首!
从那日宫宴之后君成对吾同进行了一个彻底的了解。
吾同,黎国大将军,为黎国边界太平立下赫赫战功,是黎国建国以来最受百姓爱戴的大将军,祖上是黎国开国宰相。
君家天下能立,吾氏便是君家的立国之柱。
君成从小虽出生皇家,但因是天降上仙,所以襁褓之时被送昆仑学艺,算是命定的皇位继承人。上次在雾山看人玩沙便是第一次下山回国。
感觉自己懵到快没脑子了,想不通便不去想了,只当上次雾山之行是一场梦,毕竟腿都好了。
而那人应该不是女子。
不想太多的君成开始适应起人间生活,整日跟着他的父皇学习处理国家大事,在过几日他就要入住东宫。
他父皇的身体看着还挺硬朗,他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学习,皇位是一种荣耀更是一种责任。
一日,君成在他父皇的书房看到了吾同,依然是一身黑色玄衣,上有繁复华丽的花纹,梨花。
高贵,冷艳。
君成进门就站一旁,他父皇正和吾同商讨一些事,他进来时好像快结束了,只听到了几句。
大概应是要君成以后跟着吾同学学带兵打仗!
从那以后君成便搬进了吾同的将军府,开始了被虐死虐活的日子。
随吾同去兵营检查训练,一大早开始蹲马步,他一个修仙的与一个凡人大早天没亮就开始蹲马步!
君成感觉自己回来就是个错误,受罪!
某日蹲马步的君成神游天际,看着与他并排蹲马步的吾同有些控制不住想起之前在雾山玩沙子的女孩,问道:“吾同将军,我觉得你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君成马步蹲得标准只是问这话时歪着头看旁边的吾同。
吾同一身黑衣,一张脸没有一丝表情,隐隐有种别样的俊朗,看着像女子,但底子里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男子,所以在黎国百姓眼里他们的吾同将军是很乖巧的少年郎。
“没有,在下从未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还是专心点才好,听闻太子殿下从小便昆仑学艺,本不需再学习。那明日便请太子回东宫”吾同面无表情,在与君成相处的日子里从来都没笑过,整个黎国都没有人看过他们将军脸上除了严肃以外的表情。
但全黎国人对吾同将军却是莫名崇拜,想嫁于他的更是数不胜数。
君成急了,他不就是问问,这个男人居然要赶他回去,也不看看他是谁?!!
他君成是黎国的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是看不懂局势吗!
不应该巴结自己吗,不怕自己以后登基了给他穿小鞋!?
君成心想今日一定要教训教训一下他,不然这个不男不女的以后定要飞天!!
“你可知我是谁,”君成蹲着马步问。
每日天未亮便要起来蹲马步,练武啥的吾同不教,他也不需要。因为从小便修仙,比较散漫习惯了,一般都是睡到自然醒。不成想回了人间却是要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猪晚,尤其是搬到了将军府后更是要闻鸡日日蹲马步!君成他不想干了,继承皇位又不止他一个人,他还有一堆兄弟姐妹,他不想早起,他要睡懒觉。
“知道,太子,然后呢??”吾同看天色已全亮,蹲了有俩个时辰,便起身往院子外走去。
外面有口井,晨起井水正冒着寒气,是时候冲个澡出门。
君成看吾同起身,慌了,他骨头都在打颤,因为他也得去洗冷水澡!
“太子应该以天下为己任,察百姓之苦,体将士之不易”君成追上吾同的步伐,求生欲很强!
“嗯,”吾同,用木盆从头顶把自己淋了个通透。
看得一旁的君成咬紧了牙关也照样给自己来了一波。
这是一个狠人呀!!
君成从头顶倒下的水瀑里,悄悄看了一眼梧桐的胸口,
平滴!!
之后又给自己来了好几盆冷水!!
他彻底信了这个邪!!他以前都是在做梦,做梦一个人傻乎乎的去看人家玩沙子,摔断了腿,在山里爬了好几天!!
洗完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又和吾同出门去军营。在军营和将士们一起吃了饭又继续忙!
晚上回府把白日换下的衣物洗了,又洗了个冷水澡!!
半夜君成便发烧了,迷迷糊糊得摔下床,爬到吾同的屋外敲门。
后来晕过去了!
晕过去时想着他是个修仙的,应该死不了!
第二日是在日落黄昏时醒来的,一睁眼是吾同!
依旧一身黑衣,看他醒了,放了手里的药碗。
起身,往屋外走,“太子既已醒,便自己喝了药,病好了便回宫去吧”吾同说这话时君成才睁开眼没一会,迷迷糊糊的,脑袋不太清醒。一听这话立刻便精神了。
这人怎么这么无情,自己才醒便想着赶自己走,君成自认为他身为太子也没做啥坏事,咋这人刚到这么不近人情,连病都不让人生了。
君成心里苦,想哭!
一天天,这人就把送他回宫挂在嘴边,一天都想着把他给弄回宫!!
想他堂堂黎国太子,师拜昆仑山,生而为仙,居然被人嫌弃,想着法想把他踹出门。
君成差点没被吾同气得晕死在床上。
刚好喝了吾同放在床边的药,君成又看到梧桐端了一碗东西进来了。
难道他是想来毒死自己滴,因为自己死活不肯回宫?!!
君成一副哀苦,想和吾同好好打个商量。他不想时不时就听吾同要赶他回去。
“把这碗粥喝了,你生病只能喝这个”吾同把粥往君成手里放,坐在了君成的床前。
他看出君成应该有什么话想和他说。
近一月来,他发觉他们的太子殿下其实挺能吃苦的,脾气挺好,自己再怎么过分也不敢发脾气。昨夜发了烧居然自己爬到他屋外敲门,他开门便看到晕过去的人。
只是还是送回宫好些,昨夜吾同看到月光下惨白的脸,滚烫到差点灼了他的手,他怕了。
月朗依稀,月之仙人,他怕月下仙人成了真的神仙。
“我可以和你说说,我不回去!你别赶我……”君成的语气软软的,完全是要和吾同商量!
吾同何曾听过这么柔弱的语气,他有点“……”
在君成的死皮赖脸的央求下,吾同便同意他不再提送他回去的话。
吾同祖上是开国丞相,应是文臣,但传至吾同这一个家中独子,便从了武。从大头兵到一代战神,完完全全用自己的双手建立功勋。
当时圣上让君成和吾同学习是有一定道理的,吾同并不只是一个武将,君成发现他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相反他的文治比武更胜一筹。
不让人活了!!
想君成堂堂太子,从小修仙,都没这少年牛。
自卑,越了解越自卑!!!
只是今日这粥味道有点淡的过分,还有丝丝糊了,将军府的厨子水平真的是……一言难尽。平日感觉厨子做的水平也没有到这种地步,难道因为自己生病了提不动刀了,准备虐待自己了?
君成觉得虽然吾同是黎国的大将军,可这日子过得真是寒酸过分,他发现出了上朝堂穿得华丽点,平时就一身黑色麻布衣。连衣服都自己洗,因为他生病了,吾同连着洗了好几日他的衣物。
日子很难过,可是人家赶君成走,君成却死几百咧的赖着。
有君乃成,事事非非忘川幽幽,吾同是否是梧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