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个风韵女子,一个青年。
一个手里持着大烟枪,一口一口吞云吶雾,一个傻愣着站在入口。
看上去岁数差别不大,但实际上无论是辈分还是真实年龄,女人都比想象中要大的多。
女人的话倒是让南蛙感觉意外,想不到这戏楼还是他师尊的财产。
记忆中,他那位师尊可是穷的叮当响,竟然还有在这仙都开戏楼的钱。
不过意外倒是不太高,毕竟怎么说,师尊也是一位地位尊高,了不起的仙人。
此时不知道女人为什么一开口便是这句话。
南蛙傻愣后,深知这样不太礼貌,立即冲对方躬身行了一礼。即是拜弟子礼,也是拜仙人礼。
“这件事,家师并未和弟子说起过。”他说。
方才陷入了短暂傻愣的状态,还是因为没想到对方就这么出现在眼前,穿着黑色的旗袍,抽着烟雾缭绕的大烟枪,就像在此恭候多时一样。
而事实上,就算是仙人也不应该能料到他会在今夜出现在此地。
除非这女人每夜都是如此待在这里,一个人静静地抽着大烟。
抽大烟倒是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据说入了仙境的人容易换上抑郁症,学者说这是什么追求越高,越孤独,好比他的家师唤星大仙一个人在洞府里打坐闭关就是数百年。
释放压力,抽大烟倒是个办法,而且仙人毕竟不是凡胎,大烟里的毒物质其实对仙人这样的特殊群体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害处了,就好比蚊子在胳膊上叮了一下,有些瘙痒,但是并无大碍。
是的,哪怕是最接近仙人的存在,也依旧具有凡人的体质,会被刀伤,会被火灭。
南蛙从未放轻松过一点,因为在他面前的女人不仅仅是他的师娘,也是一个脱离了世俗人常识的怪物。
的确,比起仙人这种称呼,倒是怪物更加的贴切。
这更让他好奇到了那个被假的猪八戒所唤醒的禁忌中的一环,所谓世间第一个仙人,究竟是如何从一个凡胎修成一个这样的“怪物”的。
光靠悟,显然是不行的。偏是那样的话,那么这天底下的仙人不都是一群伟大的思想家了吗?
可事实上,莽夫和蠢货并不少见。
女人吞云吐雾间,都没有看他一眼,但这更让南蛙发毛,因为他此刻就觉得身旁有无双眼睛在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
“不过弟子曾随师尊来过水仙都几次,那几次都是他老人家一个人出来见您的。”南蛙说。
“噢?”女人烟枪离开了唇边,似乎轻轻的皱了一下眉,有些疑奇的说了一句:“要不是方才看到你脚底下的唤星大阵,我还真不会相信你就是他的弟子。”
南蛙再次躬身一拜,以示对眼前人的尊重。
“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可还记得?”女人问他。
“世俗往最南方向有座深山,山耕有云田,弟子是农人家的放牛孩童,姓南名山城,师尊赐道名一个蛙字。”
“南蛙?”女人乐来一下,“这倒也符合他的作风。”
这时候,南蛙却是一头雾水,因为不知道女人问这些的用意,他可是知道,这女人知道他的很多信息,当然是唤星大仙说的。她应该知道唤星大仙身旁有一个童子叫南蛙,是南方人士,却只因没见过面,所以不认识他的面貌和气息。
“你来仙都多少日子了。”
又是一个明知所以的问题。
“这倒是记不清了,只记得来时我在对面的二层说了第一话西游,如今已是第二遍,期间还有封神与宝莲灯,几日前送人出城,城外的海棠花开了。”
最后一句当然是胡扯,他也没直接说究竟来了多少个日子,这一通数,便也是在告诉对方,我在对面酒楼当了这么久的说书先生,应当全是在你的眼皮底下做的,那么何不早早揭穿我,让我苦等这么久。
当然,他自己究竟是怎么来的,可不会告诉对方,因为太不可思议了,谁能想到这仙都竟然和坟墓有所联系。
他在这仙都这么久,当然也不是只做一个娱乐大伙的说书先生,他还去收集了一些有关坟墓的情报。
关于情报,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知道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仙都本土人,不知道的都是外地来的旅客。
有段时间,那酒楼里,茶余饭后人们都还在谈论着有关坟墓里出现猴子的人间体的事情,包括从天而来的金蝉子,也是让人大吃一惊,就是他为什么成了太少老君的道童,还有各种版本的舆论中,都没有出现有关皓月大仙的事情。
至此,仙都和坟墓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这是敢肯定的事实,不然他不会一醒来就出现在一个黑漆漆的隧道之中。
他就是从一条龙尸隧道中走进的仙都,而那时起,渎厌就不知了所踪。
“那是快有一年了啊!”眼前的女人最后淡淡的说了一个啊字,接着抽了口大烟,目光却斜斜的看过来。
南蛙知道,这是对方在疑问,为何要隐住身份藏在对面的酒楼之中。
这当然是一份不信任。此刻的眼神就说明了一切,大概是来自长辈的怪责。
南蛙第三次躬身拜去,眼珠子微转,也不知要编一个什么理由。
此刻两个人,一个是童子,一个是道人,本来应该亲密无间,就又搞得像彼此的试探。
从一开始女人就在试探他的身份,这女人最初说的话并不假,如果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动用出唤星大阵,会被直接磨灭诛杀在此地。
虽然他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南蛙也在试探着她,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暴露的身份。
两个人地位悬殊,却彼此知道彼此之间在交流的最主要的问题。
他们没一个先问出口,也不需要问出口。
老相好的弟子不辞千辛万苦的从南土的贵山一路来仙都寻她,她想都不想就知道是因为什么。
她抽了一口烟,又立马吐了出去,烟云显然还没有过肺,她在这里显得有些急躁。
“弟子请问师……娘,如果弟子收到了钥匙却并没有前来拜访,而是随着大流出了城去,会如何?”南蛙避开其它,先问到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也是一个试探。
这师尊的老相好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什么话说出口。
一时间,场面沉默下来。
但这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他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