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井下的水世界异常的冰冷,就好像将自己封锁在极北之地的冰窟里。
南蛙很快就迷失了自己,但他仍然听得见一个少年的声音在耳畔嬉笑。
其实渎厌便是从这时候不见的,无论是气息还是身影。
只是南蛙不知道。
只是南蛙唯一的感官除了水,就只有那个与自己相同模样的少年。
这个少年他见过很多面了。
此刻他又说了一声:“你来了。”
这时候的你来了,便真的就是指他来了。
可是突然之间,那少年却变化成一张惨兮兮的脸,皮开肉绽不说,还满是白花花的蛆虫在上面拱食,一时间白骨与烂肉,连两颗眸子都不知哪里去了,透出两颗血洞!
于是,“啊”!整个酒楼便都是南蛙的尖叫声。
“搞什么呀,搞什么呀!大半夜的。”
“还让不让人睡了?”
哐哐哐!有人拍门,南蛙平息自己急促的呼吸,好不容易知道自己这是做梦,他是既庆幸又心有余悸。
这样的梦他来到水之仙都,已经做了不下十遍,也就是说,起码有十个这样的夜,他便是这样醒来的。
反复做一个噩梦,这不是什么好征兆。
哐哐哐!门还在响,屋外传来老板娘毫不客气的声音:“你这小厮,做甚呢?呃!做甚呢?”
他赶紧爬起来,开门后,便见到一张富态十足的中年女子脸,顶着两颗黑眼圈,脸是长期涂抹胭脂下不去的白,披头散发像只半夜游走的女鬼,披着白色外衣,两边嘴角向下弯,看样子应该是生气极了。
但南蛙这小子最近事事不顺,他瞧见老板娘这张脸,立刻瞪大了眸子,惊恐之意从内心涌出,想要再次喊出声来。
却被老板娘一巴掌扇飞,并施展了一个小法术,让他闭上嘴。
“年轻人整天神经兮兮的。”老板娘这才关门离开,要不是看这厮会点说书的本事,能够给她挣点钱,说不定她会立马下黑手,把这小子给剁成肉酱,这已经是第几次了来着?她今天怎么就忘了给他关住嘴了呢?
而面对不明所以,脸色愤愤的一众客房住户,老板娘立刻换上一面和蔼可亲的笑容:“对不住了各位,我家说书先生近日说书成狂,有点疯了,在梦里都要说书呢,呵呵呵呵,请多见谅!”
“哼,再有下次,老子扒了他的皮!”客户凶得要死,有的手里甚至已经拿好了钢锤,像不是在说笑。
“不会了不会了!”老板娘陪笑道,心里觉得自己还算救了那说书的小厮一命。
小厮呢,躺在地上默默流泪,他何止是不能说话?脸身子都被定身了,看了看窗外,这尼玛大深海的,还挺昼夜分明。
好吧,其实深海下,阳光稀薄,甚至没有,的确按道理说应该是没有昼夜的,但怎么说这里都是全仙人界最大的贸易之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地方会成为最大的的贸易中心,因为先不说其他,最主要的就是这地方是深海,光是仅此一条,便不是任何人想来就能来的。
按他师尊说的,起码得学会屏息术!
这仙都上有个透明的人造天空,天空上有颗太阳,据说是龙王养的宠物,一只不太纯种的金乌。
如果他南蛙耳力过人,好比天宫上传说中的顺风耳,他便能听到那只金乌此刻在打呼噜。
于是这样的地方也就有了昼夜的区分。
至于说为何会成为贸易重地,这还要从很多方面去说明了。
总之,在今日这个夜,天上的假金乌熟睡之时,下面的有些人们不太平静。
比如水之仙都外,有人戴着斗笠,持着一杆降龙幡出现了。
注意,那是一杆降龙幡。
这人堵在一条龙尸隧道前,却不是早前那群虾兵蟹将为了搬运人国的贡品而进入的龙尸隧道。
这是另外一条,而且异常的隐秘。
隐秘到,甚至不需要任何卫兵把守的地步。
龙尸是潜行起来的,和大海里的水一个颜色,而且,不会和任何事物接触碰撞在一起。
鱼儿能够从龙尸的左边毫无障碍的游到另一边。
没有任何人相信,这里有一条隧道。
当然,除了降龙幡。
戴着斗笠的那人持着降龙幡在这里等待多时了。
等待仙都内的金乌都快要醒来,那样一群古怪的海底生物才成群结队的游走过来。
一只灯笼鱼在最前头,后面的家伙们浑身都充斥着腐败之气。
举个最相似的例子,应该就是那只飞在“坟墓”上头的怪鸟。
这些家伙也是那样,明明是鱼,身体上却裹着陆地上兽物的厚重毛发,但却已经开始腐烂,在黑色的大海里还隐约可见一缕缕淡绿的色调。
这些家伙是支整整齐齐的队伍,最中间扛着一个轿子。
说是轿子,倒不如说更像是棺材,可是它两边有窗,前方有门和帘。
这样的队伍走过来了,像深海中的一批亡者之军。
可不见斗笠人退怯丝毫,他等的也许就是这群怪东西。
只是降龙幡怎么在他的手中呢?
此幡之首是颗龙颅,器身便就像那些江湖郎中道士之幡差不多了。
斗笠人的双眼还是用黑布蒙住的,这模样此刻看去更像是一个江湖行骗的半仙。
但这时候,不应该嘲笑他。
灯笼鱼最先游过来,静静悄悄,在海水中没有划过一丝痕迹。
这家伙本来就长得吓人,像一条丧尸鱼,从没有它怕过别人,只有别人怕它。
它老神在在,脑袋上的发光体在黑暗中给后来的队伍指引着前行的方向。
奇怪的是,斗笠人愣在了当场,也许他本想阻拦什么,可是他一动不动。
那只灯笼鱼就最先穿过了他的身躯,却没有血色散出来,而就像是那条隐身龙尸一样,任凭他物穿梭过去,如同空气。
灯笼鱼是第一个,后来……一整条大队包括那犹如棺材的轿子也都一同穿过了斗笠人的身躯。
斗笠人皱着眉头,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但不太真切,那轿子里好像什么东西也没有,也好像有个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