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何为喜欢,因此开始关注我内心的感情,相比之前,似乎有一点点变化。
以前我对陆老师,只是感激、尊敬,还有亲切,但是现在好像混入了陌生的情感。每天放学后,我心中会非常期待去陆老师办公室;上课的时候,我的眼睛明明紧盯着他,却时常走神,有时他让我回答问题,我都会愣住,连题目是什么都不知道;他批评我时,我不会像别人批评我时那样满不在乎,心里会很失落……
可这真的是喜欢吗?
很多影视作品里演的,一个人为自己喜欢的人就要死要活,但我觉得我还不至于。直到我看了一部苏凌轩推荐给我的一部电影:《从你的全世界路过》。虽然这部电影的标签里有“喜剧”两字,但是看完之后我心里挺难受的。
电影中的三个男主只不过是社会中最最普通的人,他们在事业、生活上都有自己不顺心的事,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为自己喜欢的人而奋斗。他们有的付出钱,有的付出时间和汗水……
他们做的事很小,每一件却深深刻在我的心里。三对男女,到最后依然有的聚有的散、有的走有的留,但是心中已经没有遗憾。
从小到大,没有一个异性可以像陆老师那样对我如此之好,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别人表达我的喜欢。我不想像很多女生一样搞暗恋,把感情随着毕业带走。
我知道每次和陆老师在一起的时候我都会十分不正常,但那只是在我一个人独处时,才会后知后觉。有一次放学后,陆老师照样给我讲题,我坐在一旁端详着陆老师的脸,感觉并不像以前那样只想欣赏,我的手上似乎有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
我伸出左手,轻轻戳在他脸颊正中间的位置。“滴答,滴答”,时钟在走,我好像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干什么,就像在做梦一般。“啪”,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我的梦也醒了过来。
他的力气很大,紧紧捏住我的手腕,疼痛感一阵阵袭来。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四下寻找着可以替我解围的东西。
我很害怕,我害怕看到他眼神中的感情。愤怒?疑惑?厌恶?还是……失望?我不怕任何人讨厌我,但是我受不了有人说:“你太让我失望了。”更何况,是我喜欢的人。
我感受到他在我头顶上叹了一口气,轻声说:“今天你先回去吧。”他放开了我。我的心脏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失去牵制,猛地落入腹中,激起水花,让我想吐。眼泪似乎就要落下,我难受得想要放声大喊。
“呵。”我听到他轻笑一声,接着一只很有力量的手捏住我的下巴,略有些粗暴地转过我的头,强迫对上他的眼睛。他似笑非笑,眯着眼睛。我试图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但是做不到。这是我第一次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丝寒意,温暖的眼睛不再能给人治愈的力量。
我想解释、我想道歉、我想询问……可是我普通被禁言了一般,千言万语卡在喉咙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不用感觉不自在,我不怪你也不在意,只是觉得你累了,先回家吧。”他松开了我。我立刻站起身,没有像以前那样刨根问底,只想回到可以一个人呆着的地方。
当我走出门时,陆老师看上去在打电话,我隐约听到了“夫人”。二字。
在那件事之后,我再也没有了学习的干劲,不愿认真听每一节课,成绩一落千丈。有一个星期,我都没有去陆老师办公室,我知道我在逃避,不屑于向任何人解释什么。每天放学回家,我只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躺在床上,任由自己一点点堕落。
我产生严重的怀疑。我怀疑我配不配得上爱;怀疑我的喜欢有没有价值;怀疑我活下去的意义;怀疑我是否真实……
我掐着自己对自己说:“苏凌墨,你就是一懦夫。”依然没有任何改变,因为我就是。
我身上如此剧烈的变化,人人都看在眼里。
我以为事到如今已经糟的不能再糟,可是我想错了。
一个周末,母亲把我和苏凌轩都叫了下去。我来到客厅时,那里不仅有父母,还有一个身穿红白运动服的男人。
我不惊也不恼,因为我知道那是谁,可是身体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反抗这个世界。
我坐到沙发上,那个人对面。他把自己的头部包裹得很严实,墨镜口罩遮住整张脸,帽檐压得很低。他低着头,双手抱在胸前,整个人懒散地坐在沙发上,仿佛睡着了一般。
“这位是陆医生。他不仅是权威的心理医生,也是大学心理学的讲师。”父亲开口介绍。我看见那个医生微微点头,表示感谢,几乎都让人无法察觉。
母亲坐直身体,轻咳一声,可是父亲却使劲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回沙发上去。“凌轩,凌墨,这件事是我和你们母亲商量好的。你们都是学生,学业压力也大,尤其是凌墨,再过一年就要中考了,对不对?所以请一个心理医生的目的就是帮你们缓解压力、放松心情,做你们的朋友。这样不是挺好?”
父亲的声音很柔和,连母亲都赞同地点头。苏凌轩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带有杀气,盯着医生的脸,好像想从那乌黑的墨镜中看出些什么。
我不知该说什么,可是嘴唇却自己张开:“你们当我是傻子吗?”我听到自己毫无感情色彩的声音想起,特别遥远,好像是在另一个世界。
“给我请心理医生,就请呗;把我当精神病,就当呗。呵,我也无所谓。可是——就权当你们是为了我吧——为什么还要把苏凌轩拉上啊。何必呢?”
父亲的态度变得严厉:“苏凌墨,不管你怎样想我们,今后陆医生都要跟我们住在一起,你最好把态度放谦逊点,他是你的长辈。”
沙发发出响声,那个医生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对我弯下腰:“苏小姐若是不信任我的技术,不妨现在就可以做一个实验。”他的声音很圆滑,音调偏高,既熟悉又陌生。我低着头,看着脚尖。
其他人准备离开,医生又说话了:“苏凌轩要是想留下来也可以哦。”这正是苏凌轩所希望的。
我和苏凌轩并肩坐在沙发上,医生坐在我们的对面。“苏凌轩……”他嘴里念念有词,左手食指一下下地轻敲膝盖。“你很生气啊,为什么呢?”苏凌轩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医生从鼻子里发出医生嗤笑,继续说:
“你最大的特点就是心口不一,这样活一定很累。就比如,你明明特别爱你的……”“你可以闭嘴了!”苏凌轩怒气冲天地打断了他的话。医生停了几秒,悠悠地说:“好。”然后慢慢地将头转向我,“那么接下来,苏凌墨……”我没有抬头。
“你性格孤僻,很容易受到打击。你渴望别人的认可,害怕你在意的人对你说出‘失望’二字。你跟冷静,有时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不擅长信任别人,不会表达自己的内心,这可能让你感到苦恼。”
他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进我的心里。我承认,他口中的那个人,就是我。
“最后,你最近改变巨大,是因为,你喜欢上了一个人。”
我抬起头,盯着那个医生。他冰冷的目光穿透墨镜,让我打了个冷战。心里医生都是这样吗?感觉他了解我的全部,什么秘密都隐藏不住,就好像他与我共同经历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