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初中生,尽管我从不认为自己很普通,但每天总有人在向我强调这一点。
音乐老师说:“你声音太普通了,不能加入合唱团。”父母说:“你成绩那么普通,以后怎么考上好学校?”同学说:“你长得那么普通,别去喜欢那个男生。”……而我总是喜欢对着镜子问自己:“我普通吗?”
可能是吧,也许在别人看来,特别的只有我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苏凌墨。”
“这个名字好有诗意啊,真好听。”
我对这样的评价充耳不闻。另外一个特别的,可能是我的腿。从我记事开始,它们就一只长一只短,让我走路很不方便,老师也从未让我上过体育课。清楚记得,小时候妈妈告诉我说:“你上辈子是花木兰。花木兰替父从军时伤了腿,所以你才会这样走路。”这句话在我心里生了根,从那之后,我真的认为我是花木兰,在家里整天嚷着要替爸爸打坏蛋,尽管越来越不耐烦的妈妈多次戳破我的木兰梦。
从小到大,跟爸爸妈妈一起看了太多的电影,深夜,我一个人在被子里也看过无数的电视剧,因此,我很清楚我对自己总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看完偶像剧,我幻想自己是女主,上去就把女二打了一顿;看完古装剧,我幻想自己是白衣飘飘的公子,把各种小姐迷倒一片;看完武打剧,我幻想自己是身怀绝技的女侠,斩妖除魔在所不辞……
可这一切的梦想都无法实现,只是因为我的腿,我们家买的双拐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副了。小时候,我经常一个人偷偷地跑出去,把拐杖扔到一个地方,然后一瘸一拐地奔上马路,尽管每次回来都会被爸爸狠狠地打一顿,但我还是会经常这么干。
有一次,险些为此丧命。
直到我已经10岁了,才意识到我根本离不开拐杖,自此,家里的双拐从未丢过。
除此以外,我真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我的相貌并不出众。眼睛很大,但是完全没有神采,我不爱笑,在班上从不跟任何人讲话。我个子很高,再加上走路不便,显得十分笨拙。
我有一个哥哥,他叫苏凌轩,我很讨厌他,当然,我知道他一直也看我不顺眼。他长得很帅,头发甚至是淡淡的棕色;嘴唇很薄,泛着健康的粉色;个子高,腿长,走路都带风。他自认为他的笑容很有魅力,把一些白痴迷得团团转。可是我在他好看的眸子里看不到一丝真正的温柔,只有无限的骄傲、自信。
我讨厌他,但也羡慕他。
他从来不愿意带我出去,因为完美的他不允许自己有缺点,包括他的家人。他不愿意承认我是他的妹妹。老爸会因为这件事骂他。我总是在旁边看着。可我理解他,就像是我也不希望他做我哥,一样的道理。
我记得,苏凌轩脸上第一个红手印,是我留下的。那天,老爸逼着苏凌轩带我出去玩,而他正好要去和同学聚会。我见到了他的同学,所有人的第一个问题都是:“凌轩,这是你妹吧。她腿怎么了?”我不屑与这些人解释什么,可是苏凌轩却开口了。
“她两、三岁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劫匪,持着刀的那种啊。幸好我及时赶到,那时候我才7岁多。我一把推开劫匪,可是已经迟了,她的腿受了重伤,所以就变瘸了。”
他的同学们夸张地做出各种表情,我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在说什么鬼话?我一跃而起,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他白皙精致的脸上,瞬间多了一个手印。他捂着脸,瞪大眼睛看着我,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
我跑了出去。
我也不喜欢呆在家里,对我来说,家从来就不是一个温暖的避难所。
我们住的房子很大,我的房间也很大,可我只想要一个几平米的小空间能够容身,那就够了。我知道父母是身份特殊的人,可我对他们的职业不感兴趣。家里时常会来一些西装革履的男人,他们阴沉着脸,手上抱着文件夹,进进出出。我觉得他们简直一模一样:同样一丝不苟的领带,踩在地上同样响的皮鞋,同样的鞠躬姿势……
要是他们中的某个人看见了我,又会挤出同样的笑容,说出同样的话:“苏总的女儿都这么大了,出落得真好看。”
上帝为什么要克隆出那么多相似的人?难道是因为不同的人太多了吗?他们太普通了,我可不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我讨厌别人,讨厌这个无趣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