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耿道:“休妻的七出之条,第一条就是无子可弃!”
傅蓉听着方耿的话,心里十分苦涩。
沈婳在旁木然冷笑。
一个女人生不出孩子就要被世人诟病,就要被夫婿抛弃,原来婚姻的意义不是相濡以沫、夫妻同心,而是能不能生出孩子,女人要是生不出孩子这段婚姻就会变得毫无意义,男方甚至还可以正大光明的写张休书,让女人滚出家门。
简直是史上最操蛋的政策!
方耿越说越来劲,脸皮厚得比城墙高:“多年夫妻,虽说她如今已是废人,可我念她跟我同床共枕几年的情谊,本想写休书的事姑且拖着,既然你们找上门,休书我马上就写下,你们把人给领走。”
傅蓉心里猛地一跳,立刻瞧向傅萍。
当下的世道,不会生育已是女人的大悲,再被夫君赶出家门,一般人根本受不住。
傅蓉没想到方耿会绝情到这种地步!
沈婳前世就见识过方耿的为人,所以并不意外,心里的无名火越烧越旺,毫不客气地道:“要休妻可以,但也得把帐算清了再休。”
方耿眸中微讶,忍不住问道:“什么帐?”
沈婳冷着面孔道:“按着咱们永嘉律法,凡夫殴妻者,杖五十,要休妻可以,麻溜点先跟我去衙门领个五十板。”
方耿震惊道:“有这条律法?你莫要诓我。”
“是你没见识。”沈婳冷冷瞟着他道:“前朝确实没有,眼下民风日益开放,世家女子也就越来越珍贵,王候将相的女儿是你想打就能打的。”
方耿指着傅萍道:“她家算哪门子王候将相?”
沈婳挑眉瞅着方耿:“这就是你的不对,傅萍可是出自泗襄候的正经嫡女,你连自家老婆门第都搞不清。”
方耿闻言抖了两抖,还真忘了,泗襄候府再破落,人家也是王候将相里面的“候”。
沈婳道:“天家的律法明晃晃摆着,咱们现在就去衙门,我一定呼朋唤友都来看你挨打,到时候你打老婆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就算你休了妻,我倒要看看哪户的大小姐还想进吏部侍郎府当夫人!”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方耿休了妻还想再娶,依他的势利眼,自然瞧不上门户太低的人家,可门户好点的人家也挑得很。
要是他殴打前妻的名声传出去,怕是好人家的女儿都会避之千里,求而不得!
方耿惊悚地看着沈婳。
沈婳已望向傅萍:“萍姐姐,方耿这样的人,你还想跟他过吗?”
傅萍眼里噙着眼泪:“此人寡情薄意,知我不能生育不但没半句安慰,反而日日殴打,怪我断了方家的香火,身体不虞非我所愿,我比谁都更难受,他为我夫君不体谅,反而伤口上洒盐,我对他已是万念俱灰。”
方耿听了话,绷不住地闹道:“你万念俱灰个屁呀,我才万念俱灰,只要是女人就会生孩子,你他妈的也配当女人……。”
话没说完,已经被沈婳踹飞开去,落地时发出“哇哇”大叫,端庄的沈均假意板起脸,对沈婳谆谆教诲:“小五,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也不怕打人渣脏了自己手。”
方耿爬起来想骂人,却被方建立拦住,老混帐僵着一张脸道:“说说看,你们到底要怎样?”
沈婳道:“休妻你们还不配,和离书一会就写好,麻烦签个字。另外傅萍嫁过来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方耿不但没给个安家费,还把人打伤了,那就安家费、误工费、医药费、劳务费、精神损失费、休养费、离弃费、心灵安抚费、还有杂七杂八各种费全清算一下,到时候备个十箱银子咱们就把事情了结了吧!”
方耿吼了一嗓子:“你抢劫呀!”
沈婳很是唏嘘:“这点分手费都给不起,还学人家休妻!给不起是不是,出门左拐进衙门,赶紧去打五十板子,我会去叫街坊邻居都来观看的。”
说完,又补充道:“我今天就回去把事情告诉父亲,让父亲去朝上弹劾你们吏部侍郎府虐打妻室、人毒心狠。”
还要去朝上弹劾?
不至于吧……。
方耿几不可闻地倒吸口凉气,又吼了一嗓子:“便宜点!”
沈婳促狭地道:“我抓着你把柄,便宜不了,一口价不还钱。”
方耿差点没气死。
方建立则阴侧侧的站在旁边想了良久,真要闹到衙门打个五十杖,不把人打死也得打残,把事情闹大于声名有损,要是沈长恭再去朝上弹劾他,就会影响到他和方耿的仕途。
仕途是一个男人的前程,一个家族兴旺的基石,没必要为个弃妇而自毁前程。
眼下沈婳开口就要十箱银子,明显是敲竹杠,可这个竹杠要不给敲,沈婳肯定能闹个满城风雨,毕竟南王府的事谁都有听说,最怕的就是把瑾王府的小霸王也招惹出来。
徐延珩能给南王府几分薄面,那是因为南王府势大权大,小小的吏部侍郎府可不敢跟瑾王府叫板,徐延珩要弄死他们就跟捏死只蚂蚁一样简单。
倒不是怕将军府的五小姐,只是怕五小姐身后的靠山,想到徐延珩,方建立不得不有所顾忌。
钱和仕途,前者可以再赚,后者折损了就再难起复!
人在仕途,总有把钱赚回来的时候,切不可因为短视而自毁前程。
方建立咬碎牙往肚子里吞:“行,十箱银子就十箱银子。”
沈婳颇有些感触。
事情比想像的要顺利,剑带在身上都没用上,跟前世比倒是轻松很多,并不是方家好说话话了,而是她变了。
前世,她仗着有徐延珩,所以随心所欲,想打杀就打杀,想折辱就折辱,哪会像今生这样动手之前先动脑筋!
以前,她带剑就会拨剑,而现在,她带剑还真只是为了镇场子。
一张和离书,从此夫妻二人分道扬镳,再无瓜葛。
从吏部侍郎府出来,下人们在往马车里搬银子,傅萍站在府门口,抬头望着大门上的门匾,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蓉想安慰几句,不知从何开口。
倒是沈婳思忖着开口道:“萍姐姐,你离开方耿,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傅萍侧过头,有片刻的犹豫,但还是坚定地开口问道:“我想做生意,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