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延珩不语,望着沈婳呆呆发怔。
沈婳则皱眉打量着沈柏棠:“哥,你有没有事,伤到没?”
沈柏棠道:“我妹妹这么厉害,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我瞅着,延珩快不行了。”
说完,压低声道:“妹子,你把话也说的太重,多伤人!我看内脏挫伤的不是我,得是徐延珩!”
沈婳责斥道:“三哥,你能不能正经点。”
沈柏棠道:“光我正经有什么用,我瞅着大家都不太正经。”
有吵架的,自然也有劝架的,沈婳想继续责斥沈柏棠的时候,季锦已从人群里靠过来,挽过沈婳的手臂道:“五妹妹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绿水秋波吗?就是从南乔移栽过来的那一株菊花,咱们一起去瞧瞧。”
眼下,沈婳实在没有瞧绿水秋波的心情,便向季锦摇了摇头。
季锦向来通慧,遂松开沈婳的手臂道:“前头院里有个小天井,你自个去坐坐,那里安静。”
沈婳点头,绷着脸望向沈柏棠。
沈柏棠个孙子,竟不知好歹的站到徐延珩身边,微微侧目道:“小五,你自己去天井,我陪延珩一会。”
沈婳自然是一千一万个不许,可不知为何,看到徐延珩发怔的表情,“不许”两个字迟迟没说出口。
就像无数次,她明明想要恨他,偏偏见到他时五内交杂,自己也开始辨不清自己的情绪。
终是,她抿唇道出一个字:“好。”
抬脚走到前院便见着季锦口里的小天井,四方屋檐衔着一方天,天井中植几丛竹,竹身苍翠直挺,好似要把天给捅破,水池里养着锦鲤,在清澈的水下游来游去。
沈婳靠屋檐而坐,有阳光一斟一斟照在身上,她长舒一口气,好似躲在屋檐下,就能忘记所有的风霜疾雨。
地上是被光投出的长长影子,她的目光定格在自己的影子上,开始漫长的发呆和回忆。
可她的回忆里都是徐延珩。
好似她的上辈子都为他而活,只有他,没有别人。
如今不管怎样拼命回忆,脑子里总影影绰绰晃着个穿紫衣的男子,他眯着狭长的眼眸道:“小婳,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赖着你,与你不离不弃……。”
许是心还没硬成一块石头,许是撞过南墙仍回了头,她眸里褪下去的水光又泛了出来,正泛来泛去时,身后有人道:“五妹妹,你没事吧?”
她微愕间回头,脑子里影影绰绰的紫衣转而化成半销青色,顾望之穿着竹叶青长衣,正一脸关切的站在她身后。
有风过,地上的影子晃了晃,变成并排的两道影。
她起身,除了眼里还残着些水光,神态已平复如常,举止得仪地道:“我没事,多谢顾大哥关心。”
顾望之道:“我认识你许久,从未见你生过这么大的气。”
她道:“一方天井,四季随时而易,更何况人呢!”
顾望之觉得,沈婳沉静的样子跟刚才很不相同,他观了观天井,而后好似漫不经心地道:“你刚才说的话,可是当真的?”
沈婳道:“我刚才说了许多话,顾大哥问的是哪一句?”
顾望之瞧着她,缓缓地说:“不管徐延珩怎样,你都不喜欢。”
沈婳挑了挑眉,面露疑惑。
顾望之面容浮过几分尴尬,微微侧首望向虚无处,再回头时已面色如常,他道:“太子要选妃了,皇后很中意你。”
原来如此!
不愧为将来的国之重相,时时刻刻想着金銮殿。
她平舒了眉,淡淡地道:“皇后中意的不是我,而是将军府的兵权。眼下的世道,只要能牢握军权,都可以想像到是什么样的优越感。”
御卫司负责整个城内冶安,同时监察文武百官的违制行为,又有调动军队的权力,沈长恭身为皇帝亲信的武将就担任此职。
再者,沈长恭的长子沈云浩属边关太尉苏诩麾下,已经官至副都统。
一门两虎将,手中还都握有实际兵权,这样的人家,自是皇家联姻的首选。
她的通透,顾望之早就知道,遂观着她表情道:“五妹妹不想入主东宫内宅?”
入主东宫内宅,将来执掌宫闱母仪天下,那可是天下女子的终极目标,更是高门世家闺秀们的夙愿。
顾望之不敢确实——沈婳是想还是不想!
瑾王世子是多少女子趋之若鹜的结婚对象,沈婳拒了徐延珩,难道不是为了更好的选择?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太子妃的位置沈婳就不想坐一坐?
越聪明的人,往往欲望越大,即便他觉得她可能不是,但问清楚了更好些。
沈婳眉目间酝出笑意:“原来顾大哥觉得,我是个贪图高位的人。”
顾望之看着她,浓重的眸色慢慢变淡,良久道:“贪图高位也不是坏事,若你想,我便送你到那个位置。”
她突兀地笑了一声:“若我不想呢?”
顾望之微微拧首望向旁处:“那我望五妹妹日后觅得如意郎君。”
她收了笑,随口道:“如意郎君,素来不可逑。”
噢,什么样的才叫如意郎君?得让自己称心如意,且不伤着自己的人,方才称得上“如意”两字。
可世上哪有称心如意!
骗人骗已而已。
顾望之便瞧着她道:“如意郎君,总是有的。”
她朝他笑,满脸不信。
他觉得自己就是,故而脖子处攀爬出一缕红意,绷着脸道:“小小年纪,怎就不信人!”
她抿唇向他:“顾大哥少年俊才风头无两,自然样样都是想的最好,若事事皆如顾大哥所言,我自然是万般如意。”
顾望之听见她夸自己,脖子更红了,脸也就绷得更紧:“你最近考试一次不如一次,实在退步的厉害,可是不曾用心?”
怎就说起这事!
沈婳赫然道:“不是我不用功,是你们太用功。”
顾望之保持绷脸状道:“可要人替你补习?”
沈婳抚额,问题来的太突然,不知说什么好。
他已贸贸然道:“以后,我替你补习。”
沈婳双眼蓦地瞪大,表示她既不要补习,更不需要未来的左相大人给她补习,她斟酌着言语要拒绝。
但顾望之已道:“每日课后我会教导你半个时辰。”
说完,也不问问被教的人愿不愿意,自顾自就走出了天井,走的速度还相当快。
她又不是鬼,他走那么快干嘛!
等等,谁要补习呀!要真闲,麻烦给沈婉补个习好吗?沈婉才是全班倒数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