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延珩闻言,脸色一下子惨白,半天才定下心神道:“你要是不习惯,我会让刘荩不再跟着你。”
沈婳怒道:“我自然十二万个不习惯!”
徐延珩另有考量地道:“为了你的安全,以后我亲自跟着你。”
沈婳:“……。”
她倒是能有什么安全问题?
等等!
再过几月就是年底,前世年底的烟火大会,确实出过件大事,她猛地抬头望向徐延珩。
徐延珩认真地瞧着她,视顾望之如无物,慎重地道:“小婳,我真的只是想保护你,不让你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沈婳不言不语。
徐延珩大概不知,世上能伤她的,其实只有他。
旁人,就算利剑穿肠过,终不过是皮肉之痛!
风过,吹得三人的衣襟沙沙作响,顾望之是第一个回过神的人,他朝徐延珩说了四个字:“多谢相告!”
徐延珩站在沈婳面前动也没动,好似没有听见。
顾望之瞧了两人一眼,生出种容不进去的感觉,转身往书院而去。
每每如此,沈婳总觉得烦燥,前世的记忆排山倒海,各种感受五味杂陈。
最终是徐延珩艰难地开了口:“小婳,一会下课要不要吃杏仁糕,我买了放柏棠屋里。”
沈婳额头的青筋跳了跳,然后咬牙切齿地道:“不……吃。”
徐延珩长舒口气,杏仁糕他真的有买,可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他害怕她的沉默。
谁说袖手无言味最长,她不说话的时候,他总觉得是她对他的裁决。
书院的风吹着,顾炎教北饶语的声音传来,顾望之坐得笔直,他清冷的面容逾发清冷,好似冬天结冰的湖面,泛着凛凛寒光。
入夜,墨园的灯一直亮着,窗户倒印出剪影,顾望之一夜未眠。
十日后,顾炎约孙氏在墨园见面,十分出人意外,顾炎还唤人来请阮氏和沈婳。
沈婳昨晚教沈婉功课弄到很晚,大清早被叫到墨园,哈欠连连,安兰塞了几粒酸梅子过来,压低声音道:“小姐,吃酸梅子提神!”
沈婳咬了一粒,何止是提神,差点没把牙酸掉,捂着半边脸问阮氏:“母亲,顾太师和孙氏谈婚事,叫咱们过来做甚?”
阮氏猜测道:“顾家没女眷,恐是有事需要帮忙。”
沈婳表示置疑:“要帮忙找母亲就行,没必要把我叫来。”
说话间,两人迈进墨园大厅,沈婳抬眼望过去,大厅里坐着些许人,卢金茗、卢雪椿都在,正陪着一位妇人说话,想来正是孙氏。
沈婳目光一转,居然发现徐延珩也在,正坐在椅子上把玩着一块白玉。
阮氏向来最喜欢白玉器件,朝着徐延珩手里的白玉多看了几眼,徐延珩瞧见阮氏立即收了白玉上前行礼,阮氏素来喜欢徐延珩,笑得嘴都合不拢。
沈婳看着厅里的人,觉得有些不对劲。
果不其然,沈婳屁股刚坐到位置上,顾炎就道:“今日请大家来墨园是有要事相商,想来婚事卜卦的消息大家都有所听闻。”
众人了然。
顾炎又道:“现在两个孩子的姻缘卜出凶兆,卢夫人做何打算?”
孙氏抿唇咬牙,望了卢雪椿一眼,好不艰难地道:“我有意让二女儿嫁过来,不知顾太师觉得妥当不妥当?”
顾炎捋着长须,安祥又平和地道:“卢夫人提出让二小姐代而嫁之,我觉得十分妥当。”
沈婳端起茶杯呐口水,并不觉得意外,本来顾望之和卢雪椿就是一对,虽说上辈子有小道消息漏出来,说顾望之十分不中意自己的夫人,但传言传的再多,卢雪椿还不是顶着左相夫人的称号安安稳稳的过完一世!
阮氏却十分吃惊,一口茶水差点呛在喉咙里,现在谈婚论嫁都这么随便的吗?姐姐不行就妹妹上!
孙氏也很吃惊,她做梦也没想到代嫁的事顾炎会一口就应承下来,事情进展的太过顺利,她禁不住望向两个女儿。
卢金茗从头到尾面色难看。
卢雪椿目光闪了闪,却很快平息。
顾炎淡声道:“我向来敬重卢太医,早先定下的姻约,顺家一定守诺到底。如今事情生出意外,咱们就得解决,总不能把孩子们的一辈子都耽误。”
“卢夫人想出的方法虽不是上策,但为了两家名声,尤其是卢家小姐的名声,我和望之都愿意听从夫人的意见。”
孙氏下意识的低头缩颈,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要不是卢雪椿寻死作活,孙氏也不会豁出老脸做出这等事。
他日黄土一埋,如何面对九泉之下风骨铮铮的卢沿任!
可得女如此,孙氏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卢雪椿去死。
卢金茗听闻顾炎的一席话,脸色已经由青变红、由红变紫,瞪着卢雪椿怨其不争气。
顾望之目光清冷的站在旁边,徐延珩不知何时又摸出白玉,正捂在手心里,满门心思都在玉上,也不知刚才的话听没听进去。
阮氏搁下杯子,本是心直口快的人,终没忍住地道:“卢二小姐代替姐姐出嫁,各位真没有芥蒂之处?”
沈婳没想到母亲会突然插话,还插了这么一句话,嘴角禁不住抽了抽。
顾炎心性颇稳,继续捋着长须道:“夫人所言极是。”
说完,思考片刻,目光灼灼地望向孙氏,问道:“嫂子和两位侄女可有芥蒂?”
孙氏摇头不语。
卢金茗已经怄得快吐血,脸都抽搐起来,眼下自家的行为跟诓骗犯有什么区别,她兀地道:“顾叔叔,我有话要讲,其实……。”
卢金茗说了半句,余下半句被卢雪椿掐断道:“我姐姐是想说,其实是非在已,目光放远一点,便没什么可芥蒂。”
顾炎抬头将卢雪椿望着,淡淡道:“是吗?”
卢雪椿表情一滞,终是坚定地回道:“是。”
顾炎便道:“拿定主意就好,我也好顺着你们的主意办事。”
话出口,沈婳便见顾望之清冷的目光晃了晃,玩白玉的徐延珩也收了玉,面色上带出几分正经。
和徐延珩做过一世夫妻,沈婳自问甚是了解徐延珩的种种,徐延珩只要正经起来,办事可用三个字形容,那就是——快、狠、准,沈婳的心脏不禁突突跳了几下,总觉得事情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