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听完,朝沈婳道:“顾太师倒是难得,卢府家道败落,他不避着,还能信守约定,当下世道可不多见!”
沈婳正夹着一个圆子发呆,圆子是个平常圆子,可沈婳看着像徐延珩的脸。
阮氏瞧着沈婳越来越不对劲,伸手摸了摸沈婳的额头,额头冰凉一片,冷的怪渗人,再观沈婳嘴唇,好似都泛着白光,心里连道几声不好。
上回掉水里中邪也是这副光景,后来找人驱鬼贴符才回过魂。
许是当初的鬼又回来了!
驱鬼的巫师可是说过,有道行的鬼本就是来来回回,附女儿身上的这只,少说也有百来年道行,眼下是去去又回来了?
阮氏连大气也不敢出,倏觉得周围阴气阵阵,拍拍沈婳手背道:“跟你说话,听见没?”
沈婳被阮氏拍了拍,再看筷尖上徐延珩的脸渐渐变成圆子,长舒口气,搁下筷子道:“许是圆子太难吃,我咽不下去。”
阮氏眉心跳了跳。
沈婳平常最爱吃圆子,夹了半天圆子一口没吃就说难吃,实在说不通。
阮氏摸摸脖子,悉数是汗,开口问道:“要不要吃点别的?”
沈婳脑子里全是徐延珩,摇头道:“肚里撑着,吃不下东西。”
阮氏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明明啥都没吃,怎就撑着了!
席散,阮氏麻溜的带着沈婳往府里赶,沈婳心里有事,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目光始终呆呆的。
阮氏疑神疑鬼,找话跟沈婳道:“顾太师打算下个月去卢府提亲,想不到书院里第一个成亲的是顾望之。”
沈婳应付着“嗯”了一声。
顾望之成亲就成亲呗,跟自己并不相干,只是刚才把话说的太狠,徐延珩心里可受得住。
又转念一想,徐延珩难受就让他难受去,跟她有何关系?
上辈子替他挡剑,这辈子凭什么还要操心他?
他难受伤心死也得瑾王府收尸,和她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想到这儿,沈婳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
前世操心徐延珩操心惯了,眼下狗改不掉吃屎,见他难受就惦记起来。
沈婳垂着头,表情十分复杂。
阮氏坐立不安,瞧沈婳的频率越来越高,见沈婳面上的表情一时间千变万幻,时而怒、时而憎、时而怨、时而疾、时而缓,古里古怪的很。
等沈婳回屋,阮氏便揪了沈柏棠进屋问话:“柏棠,你有没有觉得小五奇怪?”
沈柏棠靠在一张贵妃椅里,磕着瓜子道:“小五不是一直都很奇怪的吗?一会跟徐延珩好的如胶似漆,一会又要绝断交情,小丫头片子拿人当菜涮着玩儿呢!”
阮氏冷冷剜了沈柏棠一眼:“能不能好好说话!”
沈柏棠虚心受教,好好说话道:“母亲,你甭操心,她肚子里阴谋阳谋样样齐全,吃不了亏,只有她算计别人,别人横竖都不是她的对手。”
阮氏深沉地看沈柏棠一眼道:“按说,小五以前没这么厉害的,也没锤炼就突然生猛成这样,会不会……。”
沈柏棠挑眉道:“会不会什么?”
阮氏上下排牙齿打了会架,半天才说出口:“会不会是鬼附身?”
“扑”地一声,沈柏棠嘴里的瓜子全喷了出来,朝阮氏道:“如今会稽城巫风炽盛,巫师鬼话连篇,把人哄得以假当真,母亲莫要被巫风所骗,都是些歪门邪道。”
阮氏不甘心地道:“你不觉得,小五跟以前大不一样?”
沈柏棠道:“天上的月亮每天还不一样大小,谁就敢说月亮不是先前的月亮。”
阮氏目光左右飘摇,既想不出驳他的话,也想不出认同他的话。
沈柏棠权当阮氏的问话是玩笑一场,阮氏却心有千千结,几宿没个好觉。
十余日过去,阮氏仍觉不妥,嘱咐着府里小厮谨诺盯紧沈婳,若有异常立马禀明。
谨诺盯了几日就发现异常,沈婳每日去完书院就坐着马车出门,也不知去了何处。
阮氏听完,立即嘱咐谨诺不要声张,隔日自己守在书院门口候着,等着沈婳一出书院门就跟去探个究竟。
偏偏人算不如天算,沈婳出门就上了马车,阮氏急吼吼还没踏上马车就先拐了脚,得亏书院门口闪出个翩翩少年郎,一把将阮氏扶住道:“夫人小心。”
阮氏抬眼就看到了顾望之。
顾望之道:“我早就看见夫人在书院门口,本想过来打招呼,可夫人看似有事,也不便上前叨扰。”
阮氏看着沈婳的马车渐行渐远,顿时直了眼,忙对顾望之道:“你赶紧跟上小五,看看她去哪里。”
顾望之还不及反应,已被拐了脚的阮氏推上车,还想再问两句,车上小厮挥鞭赶马,人已经离阮氏几丈远。
整个事情无巧不成书!
顾望之莫名其妙的坐在马车里,左颠右颠被马车送到通天谷山脚下,从车里一下来,沈婳的马车还在,但车里空无一人。
通天谷群山连绵,沈婳人往山里一走,顾望之不觉得自己能找得到人。
沈婳早就熟门熟路进到山谷,爬过几个坡,停在一片连翘旁,小铲子挖得飞快,果然功夫没白学,练过功的跟没练过功的就是不一样。
安兰挖半筐,她能挖两筐。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安兰看着沈婳筐子,没脸的避到一旁挖去,挖着挖着太阳就半斜起来,余晖把人影拉得长长,沈婳正打算收工回家,安兰遮着眼睛跑过来,脸部肌肉扭曲古怪,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
沈婳忙上前道:“出什么事了?”
安兰始终遮着眼不放手,跺着脚道:“前面……前面……。”
吓成这副德性,肯定是见到凶猛野兽,沈婳道:“前面有蛇?”
安兰摇头。
沈婳抽口冷气道:“不会是狼吧?”
安兰摇头摇得更猛,想来看到的东西比狼还恐怖。
沈婳有点扛不住地问:“通天谷还有老虎、狮子不……成?”
说话的时候,舌头打结,腿还发抖,差点就丢了连翘滚下山去。
安兰还是摇头,把沈婳摇得五脏内腑全惊骇起来,不禁一把捏住安兰的胳膊道:“横竖都是一死,甭管前面是什么鬼东西我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你只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