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自始自终都默默站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于大局,父亲说的没错,沈柏棠不能娶苏北北。
于感情,沈柏棠也没有错,纪珍和苏北北,要让沈婳选,她也会选后者。
她能理解沈柏棠的选择,沈柏棠做事一向都是心之所向,他若是能虚伪点、若是能圆滑些,前世也不会落到凄惨的下场。
这件事注定两难!
沈柏棠只有退一步方能海阔天空,但沈柏棠之所以是沈柏棠,就是因为他一步也不会退。
沈婳听到沈柏棠言之凿凿的声音:“我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趋利避害、畏死乐生皆为人之常情,将军府不能承受苏北北,可我能承受。”
沈长恭目光如箭,直直射在沈柏棠面上:“你拿什么承受,又有什么力量承受?”
沈柏棠直视着父亲的目光,坚定地道:“就算没有力量,我也想承受。”
“自不量力。”沈长恭语气冰冷地道:“我不仿说清楚,你非要走这一步,从今住后将军府便于你不相闻问,你也不在是我沈长恭的儿子,我不想府里上上下下因为你一个而陷入危难,我没有这种不顾大局的儿子。”
一家之主,不是只为家中一个人打算,而要为全家做打算。
沈柏棠违抗皇命就等于把将军府所有人居于危地,沈长恭没得选,也不能选……。
沈柏棠深深一躬,道:“孩儿明白父亲苦心,父亲今日于我断绝关系是对的。”
沈长恭无声地盯着沈柏棠,按他平日的行事,他早就叫人把沈柏棠丢进柴房,或者直接让下人把沈柏棠打个半死不活,可今天,沈长恭没有。
因为平常那个上窜下跳的沈柏棠好似没了,沈长恭觉得眼前的儿子坚定不移,好似磐石。
他以前一直盼着沈柏棠成为磐石般稳重的人,可现在,沈长恭却希望沈柏棠还跟以前一样。
沈长恭背过身,不得不对沈柏棠道:“从今往后,你与将军府再无关系。”
阮氏已是满面泪光,语声里全是哭腔:“将军,你不能,不能这般狠心,他再不懂事,终归是咱们的孩子,他只是一时昏头,根本就没想清楚。”
沈长恭没有转身,开口道:“夫人弄错了,只怕这回,是他从小到大想得最清楚的一次。”
阮氏愣了愣,而后踉跄着向沈柏棠而去,手颤颤扯住沈柏棠的衣袖:“儿子,你是不是又犯糊涂?母亲知道你,你从小到大对事对人都没长心,不过是一时欢喜,很快你就会忘记,就会回头是岸的,对吗?”
沈柏棠的手覆在阮氏手上,而后道:“母亲怕是忘了,我对自己真真喜欢的东西,从来是最长情的。”
沈柏棠真真喜欢的事就是仿古迹,这些年从没改变。
没有长心的人和事,皆不是他心里在意的。
他在意的,从来都不会变。
阮氏的手垂落下来。
沈柏棠已然退后三步,一下子跪在阮氏脚下,实打实磕下三个响头,然后抬脚往外走。
安静如斯的书院,“呯呯”响过的磕头声清晰入耳。
沈均要去拦沈柏棠,却被沈婳拉住。
回屋的路上,沈均问沈婳:“方才你为何拦我?”
“能为什么!”沈婳长叹口气道:“还不是因为拦不住。”
沈均急得团团转:“可由着这般,柏棠这辈子就完了。”
沈婳也觉得完了。
南王纪铮是不会放过三哥的!
要不要去顾府,求顾太师和顾望之去宫里头说项,说不准皇后和太子会卖顾家一个人情。
事已至此,不管如何都要试一试。
沈婳打定主意,明天天一亮就去趟太师府。
到了第二日,沈婳大清早就起了床,心里酝酿好说辞,正打算迈出房门,便见阮氏屋里的碧芸从院里过来,走到近处福了福,开口道:“五小姐,夫人请您过去叙话。”
沈婳闻言,迈出屋子道:“我要去趟太师府,若无急事,你跟母亲说一声,我回来后再去。”
碧芸道:“五小姐可是要去见顾太师和顾少爷?”
沈婳颔首。
碧芸忙道:“顾太师和顾少爷眼下正在老爷屋里,夫人请您去,说的正是顾家的来意。”
然不成,顾家和她想一块去了?
顾家也想帮三哥一把!
要真如此,三哥和苏北北便还有救。
沈婳闻言,疾步向阮氏院里而去。
一进阮氏房里,沈婳急冲冲开口道:“母亲,顾太师和顾大哥来府里,可是为三哥的事?”
阮氏眼下全是青影,一看就是昨晚没休息好,用力捏了捏眉心道:“顾家过来,不是因为柏棠,是为你。”
沈婳奇道:“为我?”
阮氏道:“顾太师过来,是为你和顾望之说亲的。”
“什么!”沈婳下巴差点没惊得掉到地上去,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又问了句:“顾太师过来说亲,顾大哥也同意?”
阮氏都快把自己眉心给捏破,语气全是愁畅:“望之是一起跟过来的,要不同意,能坐在你父亲屋里?咱们对顾家知根知底,你和望之也熟悉,本是桩好事,只是柏棠刚捅出天大的娄子,顾家在这个关节眼来提亲,我心里不知为何,总觉得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沈婳被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顾望之想娶她?
怎么会!
上辈子顾望之明明娶的是卢雪椿呀!
完了,不会是顾望之和卢雪椿这辈子婚事没成,顾望之就落到她头上了吧!
“姻缘”两字,这么随便的吗?
顾大哥确实样样多好,可样样多好,不代表就一定要嫁给他当媳妇吧!
沈婳一向伶牙俐齿,此时却有些结巴地道:“母……母亲,这事父亲怎么说?”
阮氏一向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你父亲自然不会一口应承下来,要应承下来,延珩要怎么办?”
“延珩从小到大陪在你身边,连命也不要的护你,咱们长眼睛的可都瞅着,心里跟明镜似的,所以我才把你叫过来,总要问问你的意见,延珩和顾望之哪个更称你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