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较量,季勋没能得手、没能杀掉妖女谢文姬。
但他毕竟是永嘉国的有志青年,心存强大的意念,如何会轻易放弃?
谢文姬有意成全他,每日都会溜达到古殿的院子里,柔声对季勋道:“季君,我来和你比剑。”
季勋每日拿出剑,不出五招,剑就落地。
五招中,她还让了他三招。
羞辱!
她不停在羞辱他,从方方面面在羞辱他!
她的下属慢慢都晓得,他是她的面首,她对他十分有耐心,不管他每天骂她多少遍“妖女”,她也总是和风细语。
譬如今日,是季勋第一十五回和谢文姬比剑。
谢文姬道:“最近乏味的很,总觉得日日复日日,明日如今日,日子越发的没过头,可遇上季君,平日于我喊打喊杀,倒能叫淡如白水的日子生出几分趣味。”
说这话时,季勋的长剑正好向谢文姬的心窝刺过,谢文姬避了避,季勋的剑气冲向院内的古墙,一片古墙顿时轰然倒塌,墙内的石块溅得整个院里都是,把谢文姬种的花草砸死不少。
谢文姬素来是个十分爱干净的妖女,蹙着眉头对季勋道:“下回若要杀我,还是不要比剑,你偷偷下毒为好,至少干净些。”
季勋的心脏嘎嘣一声,气得长剑又是一挥,把另一片古墙也给震得七零八落,整个院里一片狼籍,让看者惊心。
谢文姬不禁皱了皱眉:“你也跟了我些日子,这些日子我待你是真真不错,你总是一次次要我命,我容你、忍你、纵你也是有个极限的,今日……。”
季勋道:“好,你终于忍不下去,想要杀我了!”
谢文姬摇摇头,语重心长地道:“我只是想说,今日你把古殿的院子弄得七零八落、乱七八糟,打扫起来十分麻烦,你赶快抓紧时间,不然赶不上吃晚饭。”
季勋听完,手一抖,长剑落到地上。
谢文姬朝他嫣然一笑,施施然而去。
这一笑,让季勋心间一跳,怆然不知所措,而后逾加的恨她、逾加的想杀了她。
可谢文姬的武功让季勋可望不可及。
季勋坐在古殿的院里,望着一片倒塌的古墙,觉得自己得赶紧想法子找到徐延珩和顾望之,把妖女的计策告诉他们,省得他们深受其害。
几日后,天寒地冻,屋檐上挂满冰凌。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季勋摸黑爬上屋顶。
天冷得冻死狗,屋顶上结着厚厚一屋冰,踩上去能滑出好几米,要不是季勋轻功了得,早就摔下来摔死。
宛城并不像征战的小镇,反而乐声四起,社鼓闻欢,南疆的百姓十分拥护叛兵,街巷点满彩色灯笼,到处都是人,几乎是摩肩擦踵,像极一锅沸腾的饺子。
季勋心中暗喜,他穿着南疆人的衣裳,只要偷偷混进人群,外头的南疆百姓因不认识他,也不会注意他,他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逃离宛城,去到彭县。
一念起,万般顺。
季勋从屋檐隐藏的一角跃落到古殿外,闪身混进人群,如他所料,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穿着南疆人的衣服,背着手混迹在人群。
季勋有个毛病,越是心虚,走路就越快,他在宛城穿街走巷,竟完全没有陌生感,任谁见了他,都会以为他是南疆人。
要不是南疆人,又如何会如此熟悉南疆的一个小镇?
再走一公里,就能离开宛城,季勋的脚步越来越快,一路往前,人烟稀少,偶有几盏彩灯零零落落挂在路口。
季勋不敢休息,抚把汗继续向着走,远处的黑路上晃着若有若无的一点光亮,不知是谁在路的尽头挂上盏彩灯。
季勋走到彩灯下,仰头望去,里头烛油不多,风过灯熄,本投在他头上的一点光瞬时成为漆黑。
季勋的前前后后一片黑暗,他手摸进袖子找打火石,正悉悉索索摸索着,身边一亮,季勋看见谢文姬倚在一棵槐树下,手里执着盏五色琉璃灯,挑眉将他瞧着道:“若是瞧不见,我手里的灯倒是可以给你借个光。”
季勋愕得连退七、八步,方才站定。
谢文姬却向他走近七、八步,含着笑递出五色琉璃灯:“这灯,送你。”
季勋挥手,五色琉璃灯被打翻到地,一下子燃起深蓝色的火焰,季勋狠狠骂了句:“妖女!”
谢文姬神气微变,眼眸里好似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她很快如往常似的柔声道:“好好的灯怎么说打翻就打翻,枉费我一番苦心。”
季勋一张脸几乎可以开染坊:“我现在是没本事杀你,若是有,一定让你当即去死。”
谢文姬站在暗光里,良久道了句:“你真想我死。”
季勋不置可否,又骂了句:“妖女。”
谢文姬再没多说一句,从他身边过,他嫌弃的避身,两人错面而过。
季勋不动,谢文姬则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走了约莫百来米,谢文姬终于回了头:“你再不跟过来,我就杀了你。”
季勋求之不得地道:“与其被你羞辱,倒不如死得痛快,生可为人杰,死亦为鬼雄。”
谢文姬便提醒了他一句:“也好,你死后,我会让永嘉所有的驻军到阴曹地府来陪你。”
季勋念起她的狠毒,五脏俱焚,咬牙切齿地道:“妖女,你休想,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谢文姬淡淡道:“你最好有这个本事。”
季勋是个顾大局的人,想到永嘉所有的驻军,再想到徐延珩和顾望之他们,决定先保住性命,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递个信,把谢文姬歹毒的心思告诉他们。
一条黑路,谢文姬在前,季勋在后。
两条人影走了很久,一路无声。
到了古殿,谢文姬低头理了理沾草的衣裳,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季君,你真的想杀我?”
季勋很实诚地吐出一个字:“是。”
谢文姬笑了笑,而后一而再、再而三笑了笑,说了句:“你虽然没本事,但想的倒挺美。”
季勋被她三番五次嘲笑和羞辱,如今要比先前拿得起、放得下,面色沉了沉把头扭向一边,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把谢文姬在墨河设陷井的消息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