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和前世一样,响若崩雷,迅如闪电,不偏不倚就对着沈婳的脸而来,沈婳避而不及。
恰在此时,徐延珩飞身而来,将她搂进怀里,巨大的焰火落在她的座位上,一片火舞飞扬,而她稳稳的偎在徐延珩怀里毫发无伤,而徐延珩的背部却被焰火灼伤。
戏园没有月亮,可她觉得他和前世一样,明亮如天上的弯月,纵然她想和他泾渭分明,可万事万物从不防碍他的耀眼。
他果然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作派,那么大一团火说挡也就挡了,恐怕受伤的后背此时早就外焦里嫩。
周围已然大乱,徐延珩将沈婳紧紧护住,因不知道沈婳有没有伤到,故一叠声地问:“小婳,你有没有事,伤到没有?”
沈婳从他怀里退出,望着他背上一大块焦灼,说不出话来。
徐延洐还在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声音急切而慌张,带着几分嘶哑的叫道:“你倒是说句话,到底伤哪儿,可别吓我!”
沈婳被他的声音惊到,叹口气道:“我没事,受伤的是你。”
徐延洐方才恢复容色,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她说:“只要你没事就好,你妥当就好。”
“徐延洐,你真是个傻子。”沈婳忍来忍去终是没忍住,抱怨着他的同时,眼眶里忍不住涌出泪水。
徐延洐拿着袖摆给沈婳抹眼泪:“哭什么哭,为个傻子流眼泪不值得,是傻子不好不对,你不必为他伤心难过。”
沈婳哭着道:“你快点让人去叫姜御医,他有上好的烧伤药,抹上就会不疼。”
徐延洐瞧她哭得像个泪人,好声好气地道:“别哭了,刘荩刚才瞧见我受伤已经去找姜御医,又不是缺胳膊断腿,不值得你哭成这样。”
沈婳嘤嘤的哭,一时想不起她前世是为他死的,也想不起要恨他讨厌他,她并不想他受伤,最多只是求个泾渭分明。
她终归不是他,话挑最狠的说,伤人不用刀。
徐延洐装出一副倒霉的样子,但双眸里带着笑意,看不出半点倒霉,他道:“今儿运气太背,出门没翻皇历,看个戏还要被焰火烧,好在有你心疼,你能为我哭,我心里高兴,就算再被烧个十回、八回也乐意。”
沈婳方才觉得不妥,抹去眼泪,没好气地道:“我刚才是受到惊吓才会如此。”
徐延洐笑笑,无所谓地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反驳。”
沈婳便有些局促,也不知说些什么好,抬头瞧见刘荩领着姜御医进戏院,立即叫道:“姜御医,世子被焰火烧伤,可带了紫花烧伤膏?”
一副跟姜御医很熟的样子!
姜御医愕然。
紫花烧伤膏是独门秘方,知道的人极少,不是谁都能喊出口的。
沈婳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瞧见姜御医的表情顿觉失言。
太久没有见到姜御医,不知不觉就说了刚才的话,只因前世和姜御医太熟。
姜御医和徐延洐是忘年交,两人常一块喝酒、一块下棋,关系十分亲近,瑾王府有事通常都会去找姜御医。
当年徐延洐内虚亏损,难有子嗣也是姜御医诊脉诊出来的。
姜御医背着药盒疾步到徐延洐身前,先用剪子把徐延洐贴身的衣物剪去,徐延洐就赤裸着上身,季锦、季晴、唐琰心都还在,见到此时此景全部面色微红,避到一边去了。
沈婳前世见惯了,因担心徐延洐并没避开,只是盯着姜御医问:“严不严重,要不要紧,会不会很疼?”
姜御医和徐延洐相交多年,向来无话不说,又是在宫里办差的,自是经年的人精,立马瞧出沈婳的身份,开口道:“烫伤很是严重,幸亏找的是我,不然去皮伤肉,疼都要疼几十天,不过五小姐也不必太过担心,世子是习武之人,皮肉之伤动不到筋骨,只是要吃点苦头罢了!”
沈婳方才长舒口气,在一旁盯着姜御医上药,待上完药,因担心徐延洐着凉,立马向戏园的人拿了件披风披到徐延洐身上。
徐延洐瞧着沈婳忙前忙后,一会去问戏园要披风,一会盯着姜御医,一会又亲自拿着披风披到他身上,看着看着眼眶不由就红了,好半天才道:“今天的伤值了!”
沈婳正在给他披衣服,听了话手上一顿,恍然发现方才的事全是前世做惯的。
冬天生炉火的屋子,每每徐延洐从外头回来,她便围着他问冷了还是热了,若是冷了,立即跑到炉子前加炭;若是热了,又急急想着要撤掉几块炭火。
雪天会拍掉他披风上的雪花,雨天瞧着他湿掉的裤脚会“哒哒哒”跑去拿干净的衣物,大热天他半个脚没迈进来她就会拿着轻罗小扇一路随着他扇。
这些事她很久没做,可刚才他出事,她习惯成自然,条件反射的全做了。
出事的时候,她总是忘记,他已经不是她的夫,她断然也不是他的妻。
姜御医给徐延洐处理伤口,刘荩则在调查出事的焰火,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刘荩走回来,面色阴沉地站到徐延洐身侧耳语一番。
徐延洐听完面色不虞。
沈婳便问道:“焰火是不是有问题?”
徐延洐轻描淡写地道:“戏园进了批劣质焰火,方才出了事。”
前世是高楼前观赏的烟花出事,今生是玉衡楼烟火戏的烟火出事,理由全是一样,皆是劣质焰火惹的事。
前世沈婳并没多想,而现在由不得她不多想,明明在两个不同的地方,用的焰火看上去也不同,为何都出了事故,真的是劣质焰火惹得事?
沈婳觉得不太像。
回到将军府沈婳便去找了沈柏棠,把今天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沈柏棠听完翘着二郎腿道:“你又何必打破砂锅问到底,说不准徐延洐不想你心烦,所以才大揽特揽把事情全揽到自己身上,你是富贵清闲命,万事都有人替你操心,就算天塌下来也有徐延洐顶着。”
要是前世听到这话,沈婳早就乐得合不拢嘴,可眼下她却陷入了深深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