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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明目张胆

曹龙笙刚刚完婚,曹玉箫就坐不住了,还不够五十岁,正当年,为什么不再去闯一闯呢?

反正家业是交给了儿子,自己从此再无牵挂,原本是个乞丐,这些年已经过足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可以说是无欲无求了,也该再受点儿苦去了。

当然,最关键的是中华民国成立,清政府被推翻,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囚犯,而是刺杀封建官僚的英雄!这一身份的转变,令曹玉箫那颗原本苍老的心,又重新振奋起来。

长期的隐居生活,使曹玉箫感觉到,人生不能没有理想,不能没有追求。在这方面,他是自私的,他把曹龙笙骗回去维持家业,自己却出来闹革命。

虽然永远不能亮明身份,只能以一个隐者现身,但已经足以令他满意,使他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他在京城新购了一处普通宅院,从此不再与家人有任何来往,以归国商人的身份作掩护,开始了秘密活动。他为自己重新起了两个名字:罗宾汉与陈世美。

这两个名字,头一个略有些洋味儿,但老百姓大多都没听说过罗宾汉的故事,也就不清楚他的含义;另外一个却是尽人皆知。它们在不同场合,各自有各自的作用:一个为了隐蔽,一个为了造势。

1912年,曹玉箫正感觉形势一片大好,准备去联络同盟会的同仁时,没想到却迎来了更加混乱的时局。

良弼等满清贵族组成宗社党,光复会创始人之一陶成章被刺死于上海。

这个陶成章可不是一般人,他少有志向,以反清复汉为己任,为提前结束清王朝统治,先后两次赴京刺杀慈禧太后未果,后只身东渡日本学习陆军。第二年回国后,积极参与革命活动。

陶成章经常以麻绳束腰,脚穿芒鞋,奔走于浙江各地:“每日步行一百一十里,不辞劳苦”。杭州离他家仅一水之隔,他却“四至杭州而不归”。有一次,抵达杭州时已经腊月二十六,魏兰劝他回家过年,他答:

“幸老父犹健,家计无忧,一至故乡,恐被人情牵累,不能复出矣!既以身为国奔走,岂尚能以家系念耶!”

看来,他比曹龙笙聪明多了,知道回了家准没好事儿-一回去就别想再出来!还是离他们越远越好,省得被自己牵连。

1900年,八国联军侵入北京,直抵京师,陶成章想在颐和园刺杀慈禧,又没有成功。他赴奉天、蒙古等地察看地势,以便作下一步打算。归途之中,途经徐州,由于经费缺乏,步行了七昼夜,几乎饿死。

1904年冬,他与龚宝铨等人在上海组织光复会,推蔡元培为会长,他担任副会长。光复会以入会誓词“光复汉族,还我山河,以身许国,功成身退”16字为宗旨。

1904年底,陶成章前往日本,在东京成立了光复会分部,许寿裳和鲁迅就是在这时加入光复会的,徐锡麟、秋瑾等人也先后加入。

1905年,他与徐锡麟创办大通学堂,遍招浙东会党骨干入学。次年在日本加入中国同盟会。回国后,在芜湖中学任教,联络浙皖起义。起义失败后避走日本,后赴南洋活动。

武昌起义时,杭州光复,陶成章被推举为浙江军政府总参议,参与了江浙联军攻克金陵之役。

中华民国创立后,他力辞接任浙江都督,积极准备北伐,设北伐筹饷局、光复军司令部,任总司令。

1912年1月14日凌晨,陶成章在广慈医院医室静宿,忽然有两个人说有要事相访。侍者引入室内,陶成章面向里面侧卧。那两个人喊:

“陶先生。”

陶成章醒来察看,毫无防备,那二人却立即掏出手枪,击中陶成章的太阳穴,又以手枪威胁侍者,不让他声张。然后,他们就大摇大摆的从容而去。陶成章万万没有想到,作为一个革命者,他没有像戊戌六君子那样,死在清政府的鬼头刀下,却成为了革命党人内部权力争夺的牺牲品-死在自己人的枪口之下。

陶成章起初听到陈其美要派人刺杀他,认为那是江湖传言,并没有在意。直到王文庆从南京给他写信通报相关信息,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他先是躲到客利旅馆,因为光复会会务繁忙,他不得不迁移到“国民联合会”。

会党同志认为这里人员来往过于繁杂,建议他迁到江西路的光复会机关所,第二天他又迁到更加隐秘的汇中旅馆。

1911年年底,同盟会员在上港宴请从海外回国的人,陶成章意外遇到了已经脱离光复会而加入同盟会的绍兴军政府都督王金发、浙江军政府政事部长褚辅成等人。

12月30日,陶成章以治病为借口从汇中旅馆躲进位于上海法租界的广慈医院。

谁知道,他们竟会在这个救死扶伤的地方下手,实在是明目张胆、恶贯满盈。

此前,陶成章的确成为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1912年1月11日,临时大总统以个人名义寄来秋后算账性质的“交涉”信函。次日上午,沪军都督陈其美的结拜弟兄、沪军第二师第五团团长蒋瑞元会见陶成章的亲信张伟文、曹锡爵,说是与陶成章本无意见,想当面言明,庶免误会。双方议定于当天下午2时在光复会机关正式会晤。

蒋、陶二人见面时“融洽异常”,陶成章应蒋瑞元请求写下自己在广慈医院的具体住址。当夜12时,有人持函到广慈医院,声称是通过蒋瑞元转交的杭州快信,署名临时协会。1月13日,陶成章将来函出示给张伟文,张伟文认为浙江只有临时议会而无临时协会,对此表示怀疑。

其实,在此期间,曹玉箫一直在暗中保护着陶成章。1月12日午夜,天气格外寒冷。几天来为了寻找陶成章的行踪,曹玉箫已被折腾得筋疲力尽,他蜷卧在马车的软座上打着盹。车经福州路时,迎面吹来的狂风卷起厚实的车帘,曹玉箫睁开眼,却意外看见路旁屋檐下正在避雪的陶成章。

他急令停车,下车后趋步上前,和陶成章打招呼。当夜,曹玉箫用自己的马车,把陶成章送回广慈医院,默记下陶成章的病房号码。

次日,又携带礼品,以探视为名,实地勘察陶成章的病房环境及进出路径。曹玉箫准备马上实施对陶成章的保护计划。

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当天晚上,陈其美的杀手就开始行动了。1月14日凌晨,两个头戴齐眉毡帽的人,鬼鬼祟祟来到广慈医院二楼的走廊上,顺着房门找到205号病房。其中一人学着护士的腔调,轻轻叩门道:

“陶先生,吃药的时间到了。”

陶成章酣睡正甜,听见有人呼唤便拉开门,然后随着一声枪响凄然倒地。 35岁的陶成章在医院遭到枪杀。

又一个年轻的生命结束了,革命虽然取得了胜利,白色恐怖却仍像一片乌云笼罩着中华大地,暗无天日的军阀割据即将开始。

其实,蒋瑞元只是陶成章案的策划与组织者,而直接的杀人凶手则是他物色的王竹卿与“莫姥姥”。亲临命案现场行凶杀人的枪手,是王竹卿的结拜兄弟陈锡奎、刘永顺。

1月16日,京津同盟会的张先培、杨禹昌、黄之萌等人又密谋炸袁世凯未中,3人均被捕遇难。

革命仍在继续,灾难仍在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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