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户部尚书庶出次女楚氏安安,姿容出众,进退有度,今特册封为从六品常在,于九月廿五入宫,赐居瑶华宫醉霞阁。钦此——”
传旨的内侍公公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咱家在这里可就先恭喜尚书大人了。”
“呵呵,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了,可累了吧,要是不急的话不如进去喝口茶先。”楚建威使了个眼色给小厮,小厮忙递上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内侍公公在衣袍的遮掩下顺势接过,掂了掂就收到了袖子里。
笑容也是愈发的高兴,想到这次选秀封的品级都不是很高,楚家小姐封的品级已经算是不错了,也就顺水推舟卖了个好,“就不留了,这次选上的小主可不少呢。这不是,还有两家等着,这督察院督御史府上和上州刺史的府宅可离得远呢,咱家可得快些走了。”
“那就不留公公了,公公慢走。”楚建威亲自将那内侍公公送出门外,回来之后对楚安安说:“你跟我过来一趟。”
到了正房里,楚建威语重心长地对楚安安说道:“安安呐,你也知道,这次是皇上登基以来的第一次选秀,**中的妃子大都是以前皇上在府邸里的老人,你们可是头一波儿,千万要把住机会啊!你要是得了宠,将来再有了皇嗣,这后半辈子也算是有了着落了。”
说着,楚建威顿了顿,看着自己面前小女儿恭谨谦顺的眉眼,也算是生出些欣慰来,又说道:“皇上也是个长情的人,你若是育有子嗣,想来在宫中也就可以站稳脚了。三年之后娴儿也将参加选秀,届时娴儿若是入了宫,你也记得帮衬着点。”
楚安安表情不变,只是乖顺地颌首,“是,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楚建威十分满意,捋着胡须,让楚安安下去了。
“小姐!小姐!”唯儿跑进秋水阁的正厅,气喘吁吁地唤道。
楚安安坐在红木拼花椅上,睃了唯儿一眼,“怎么了?毛毛躁躁的。”
正在旁边收拾东西的湖儿也笑,“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唯儿麽,可不就是这么毛毛躁躁的麽?”
唯儿摆摆手,好不容易把气缓了过来,又连忙说道:“小姐,是真有大事!”
说着就将方才一直攥着的手打开,手心上是一串紫檀手串儿。
楚安安笑道:“这就是大事儿?一串手串?”
唯儿急得直跺脚,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拿出了一张折好的信纸,“小姐你看看吧。”
楚安安见唯儿表情是真的焦急,才放下了玩笑的心情,接过那张纸,展开来,才看清楚上面的几句话:
为报当年贫僧险以误改施主至贵命格之误,特赠予避毒紫檀佛珠串,以圆因果。
阿弥陀佛。
信纸的另一面赫然写着:
天降祥瑞,凤命所归。
楚安安疑惑之余大惊,一把抓过唯儿还摆在手上的那串手串,一边拿在手里端详,一边问唯儿,“这个东西你是从那里得来的?”
唯儿看出自家小姐的着急,连忙道:“是奴婢正在市坊边儿上买东西的时候,一个老和尚过来给奴婢的。他还说…他还说……”
唯儿急得直敲自己脑袋,怎么一下子就想不起来了呢?
“哦!奴婢想起来了!他还说,那个手串是他给小姐你道歉的,说什么当初怪他没有说清楚,差点儿害的小姐你换了命格。所以就送了这个手串给小姐,说这个手串戴上可以避百毒呢!”
湖儿也拢了过来,显得很是不相信地说:“是不是啊,唯儿你别被人骗了吧。”
楚安安将那个手串拿在手里闻了闻,只觉得那香气安神怡人,便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了。
亦是疑惑地看着唯儿。
唯儿连忙证实道:“当时奴婢也不相信呢!可那个老和尚可神了,他的话说完之后,只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人就不见了!奴婢又问周围的人,他们都说方才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老和尚,可奴婢手里确确实实地攥着这个手串呢!”
湖儿还是不相信,调侃了一句,“唯儿,莫是你这妮子大白天的在做梦呢吧。”
唯儿不服气,嘟着嘴瞪了一眼湖儿,又转过去眼巴巴地看着楚安安。
楚安安又问:“这个东西当真是给我的?还有那些个命格、凤命什么的,究竟是什么啊?”
唯儿摇摇头,说:“奴婢也不清楚,那个老和尚没解释啊,不过这手串是真的给小姐的,他说的,给楚家二小姐楚安安。”
楚安安面露沉思,嘴里念叨着:“真是给我的?可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还有——就这个檀珠,也能避毒?”
楚安安实在是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了。又发愁的看着那串手串。
湖儿见楚安安这模样,倒是第一时间就想出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小姐,左右那手串看着也挺好看的,奴婢等会儿拿着这个手串去医馆让大夫看看吧,若是没什么问题,小姐便只管戴着就是。”
也没去再费神想其他法子,楚安安直接颌首,“可以。”
而此时的京城外,一座高山上,一位年老和尚正迎风站着。
“阿弥陀佛,送出避毒珠串,贫僧,也算是了了那小娃娃一个因了…”
若是楚建威现在在这里,定会认出,就是这位得道高僧,在楚沁娴出生后第四日来到他府上,告诉他,楚家有一天生凤命之人!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楚安安也已经出世三日了。
四日后,楚安安和她的母亲才被找出来,楚安安的母亲为了不让钟作慈心生忌惮,便谎称,楚安安是楚沁娴出生后七日才出世的。
于是,楚沁娴便成了那个高僧口里所说的——天生凤命…
至今,所有人仍然以为,楚安安比楚沁娴小了整整七日。却不知,其实楚安安只比楚沁娴小了一日。
高山巅上,那老和尚渐渐远去。
“天降祥瑞,凤命所归…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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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一辆马车将楚安安接离了那个她才住了不到三个月的楚府。
楚安安走下马车,在引路太监的带领下走进层层叠叠的朱红色宫墙。
一路都是朱红色的长巷,都是飞檐吊角的明黄色琉璃瓦,亮晃晃像是要迷花住在这高高宫墙下的人们的眼。
一行人走着,一路上只有脚步声在淡淡回响,似是这宫里唯一的曲调。
实在是又单调,又寂寞。
楚安安微微挑眉,单调寂寞麽?她可不怕。
……
“楚常在,这儿就是醉霞阁了,奴才就不进去了,常在可快请进去吧。”带路的小太监见地方到了,转过身来,谄媚地对楚安安说。
楚安安客气的一笑地道:“劳烦公公带路了。”一旁的湖儿递了个荷包,便将人送走了。
“常在主子万福——”一进门就瞧见太监丫鬟们跪了一地给自己请安,楚安安敛了敛神色,抬了抬手,道:“都起吧。“
楚安安看着恭恭敬敬地站在自己面前的宫人们,沉吟一会儿,方开口道:“如今我到了这醉霞阁,你们也就是我的人了,别有谁脑子不清醒,做了什么吃里扒外的腌臜事儿。”
围着众人踱了几步,又说道:“我也不多说,你们自己心里怕是跟个明镜儿似的。”见宫人们忙摇头连道不敢,楚安安微微一笑,又继续道,“你们每个人还是做自己原来做的事,湖儿唯儿两个就在我跟前儿伺候。到时候这宫里的主事宫女好好教教她们俩规矩。”
“丑话我不多说,你们自己记着。”楚安安顿了顿,“只要你们好好做事,无论如何我也绝不会亏待了自己人。”使了个眼色给湖儿,让她把事先准备好的荷包一一分给大家。
众人接过荷包,齐声道:“谢常在主子赏。”楚安安这才满意地颌首,抿唇一笑,收服手下人可是个长远的事情,她不急。
她入宫来可是来争宠的,若是什么都还没干,就被一些小人给暗算了,可太划不来了。
楚安安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个还垂首站着的宫人,眼底微暗。
楚安安进了屋内,瞧着这屋里的陈设。不过也是走的这皇宫里的一贯奢华格调。
哪怕是因着位分低,只有几件瓶罐花觚摆着,也都必是亮灿灿的粉彩再描些金。
直恍的教人睁不开眼睛。
楚安安唤了湖儿进来,“将这些东西都去登记着,再收了。只留几个没描金的罢。”
“是。”
楚安安想了想,觉得那样东西又太少了,就又说道:“再去支些时鲜瓜果和花来,摆着就好。”
“是。还有什么别的事吗?小姐?”湖儿应着。
本来还想上床榻去休息会儿的楚安安听了,还真想起一件事来,“这几日你和唯儿仔细盯着那些人,必要时候再撺掇他们互相盯着。我近身的东西你们也仔细着,别教人钻了空子。”
“嗳。”便退下了。
唯儿也去帮着放置东西去了。
楚安安坐在美人榻上,将那串紫檀珠串拿到眼前来细细端详,“天降祥瑞,凤命所归?娘亲不是说楚沁娴当年被一个高僧说是凤命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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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用过晚膳,宫里的小太监小德子就进来了,“常在主子,今儿个万岁爷是召的吴宝林侍寝。”
“哦?”楚安安放下手中的茶盏,“吴宝林?”就是那个又是太傅之女,又是太后的侄女儿的那个吴宝林?
唯儿在一旁愤愤不平,“小姐,这吴宝林可真是命好,本来家世就好,又跟皇上沾亲带故的。现在倒好,又多了一个新人里头一份承宠的名号!”
楚安安刚想说话,看见还站在一边的小德子,就说:“你先下去吧。”
见小德子下去了,倒是一旁的湖儿没绷住,笑了出来。唯儿看得不明所以,只得将求助的目光转向楚安安。
“咳。”楚安安虚咳了一声,看着湖儿,“湖儿,我把唯儿交给你,你可务必让她把这一窍给通了!”
湖儿憋着笑,应了一声。
唯儿再怎么不明白也听懂了,“小姐!我可是在为你打抱不平啊!你还和湖儿一起笑我!”
楚安安听了这话,斜睨着唯儿,“空有个聪明的脑子,却从来不想事情。自己去把这其中的关节通了。”
唯儿还在郁闷,楚安安低低一笑,“只怕只是帝王之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