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碳半硅人”,并不是一个种族,只是碳基人类和硅基人类的“混血儿”。
在硅基人类种族中,他们被归并到碳裔硅人一列,在碳基人类种族中,他们被归并到硅裔碳人一列。
因此,虽然仍然有一些碳基人会通过手术融入硅基元件,有一些硅基人会培植碳基器官,但总体来说,他们是边缘人,是一个相当没有归属感的族群。
越是没有归属感的人,就越想寻找归属感。
比如马腾云,在他主宰的“天马太空邦联”的法律中就规定:“凡是有硅基元件的人,都属于硅基人类种族,都享有硅基人类的一切权利,都必须注册硅基人类基因代码。”
在“天马太空邦联”,“半男半女”是一种技术、“不男不女”是一种风格,但称呼别人是“半碳半硅人”,却是会被关进监狱的无礼行为。
马化鹏同样在寻找归属感,只不过,虽然他的身份代码是硅基人类基因代码,他认同的归属却是碳基人类。
马化鹏从记事起,就一直强调自己是碳基人,就算现在已经一万多岁了,仍然为维护碳基人类的地位和权益而不懈努力,否则他就不会在意以碳基人为主导的“银河星际”是否改旗易帜并入以硅基人为主导的“天马太空邦联”。
马化鹏和马腾云,在地星历公元2025年,他们六岁的时候,才获得了合法身份,不再是宇宙中银河里太阳系地星上的黑户。
登记注册他们基因代码、身份代码的,正是当时刚刚成立不久的“硅基人类种族安全管理中心”。
当时他们已经知道,他们的生父是马明,他们已经有了意识和条件开始寻父之旅。
地星历公元2026年春,想尽千方百计辗转来到大唐国玉龙山城的小腾云和小化鹏,见到了玻璃缸中营养液里浮游的马明的细胞组织。
他们嚎啕大哭。
当时的“星际生态”收留了他们。
当时的“星际生态”的医生为他们做了全面的体检。
医生发现他们的身体生理机能,与普通人不同,即与碳基人不同。
他们有碳基人的大脑,但是相当萎缩,这个大脑基本上不具备思考的能力,也即是说,基本不具备记忆的能力,基本上不具备意识的能力。
那么,是什么让他们如此聪明伶俐呢?
医生发现,起着思考、记忆、意识作用的,是他们遍布全身的神经元。
从中枢神经到末梢神经的每一个细胞,都是他们的思考记忆意识组成部分的本身。
这太奇怪了。
很久以后,那些医生才知道,是硅基人类思维意识运作的原理,在他们的身体里运行。
理论上,不仅可以在他们的神经系统运行,而且可以在他们的全身任何部位运行。
只不过,在其他部位运行的速度太迟缓,在神经系统中运行速度超凡。
后来那几个医生获得了“挪贝儿”医学奖、物理学奖以及和平奖。
而马腾云却多次被其他势力抓去,当了很久的研究对象,并且受到无礼不敬的待遇,从此一生变得敏感而好强。
至于马化鹏,处境好一些,一直在“星际生态”的地盘生活,虽然难免也要被当作研究对象,但是“星际生态”、“星生医网”的人们对他还是很爱护的,呵护着他健康成长。
无论如何,他们的身体生理机能,与碳基人并不相同,与硅基人也不完全相同,这是客观情况。
如今,打过很多预防针、对很多已知的碳基生物病毒和硅基逻辑病毒已经免疫的马化鹏,感染的到底是碳基生物病毒,还是硅基逻辑病毒,还是兼而有之,仍然没有明朗确凿的结论。
但是莫名的神秘的病毒,或者说病毒组合,却已经大面积大体积侵袭了马化鹏的身体,使得他的意识载体大量坏死,使得他的意识不得不集中到身体中的一小块隔离区,苟延残喘,生死难料。
患难见真情的马腾云,不听马化鹏的劝阻,毫不忌讳感染的风险,亲身推着隔阂已久的亲弟弟,一起走进了手术室,要求他的御医们重新会诊并立即开展救治。
方大同示意王志民带着“银河星际”的医生们,跟着他们,重新进手术室去。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不幸的是,果然,马腾云也被迅速感染了,并且在场的所有医生,包括马腾云的御医们,都毫无办法。
气急败坏的马腾云表示,要把在场的所有医生都杀了,同时安排“天马太空邦联”无数医疗机构中的所有特级医生,通过网络在云上会诊。
马化鹏制止了他要冲动正式下达命令的行为。
“等等!哥,只要您愿意,我赞成联网会诊,你们的医疗机构和我们‘星生医网’的医生,一起网络会诊。”全身瘫痪的马化鹏通过轮椅的传声机说,“但是如果你要杀了我们面前的这些医生们、朋友们,我马上自绝!”
马腾云躺在手术室的床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看来他也已经全身瘫痪了。
陆有为慌忙帮他连接另一辆轮椅的传声机。
但马腾云依然一声不吭。
在场能发布命令的最高级的领导,是“银河星际”总裁、“逻辑院”教皇院长方大同。
方大同犹豫片刻之后,命令“银河星际”的“星生医网”,命令“逻辑院”的相关科研机构,立刻组织人员,对马化鹏和马腾云的症状进行网络会诊。
同时,方大同建议陆有为联系“天马太空邦联”的相关医疗机构安排人员,共同会诊。
“哥,我知道你听得见。”马化鹏的轮椅传声机说,“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您是否想起了我们带着妈妈的骨灰,第一次见到爸爸的遗物,悲痛万分眩晕跌倒,一起接受治疗和检查的时候?”
马腾云紧闭的眼皮缝中,渗透出一丝晶莹。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时候,那是我们一家人第一次团聚,也是至今为止唯一一次团聚。”马化鹏不无伤感而又满怀憧憬地说,“也许我们很快又要团聚了。”
一滴泪珠从马腾云的脸庞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