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郡城,北城区中央,丁府。
偌大的郡守府占地数百亩,府中依稀可见灯火通明,大门两侧威武高大的青玉石狮子露出狰狞的爪牙,让人心生敬畏。就连大门两侧看守的军士都已经达到了炼脏境。
此时,郡守府内,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内。一位面目刚毅的中年人正目不转睛地欣赏着一幅摊开在书桌上的字画,正是苏以宸的洛神图。这位中年人就是丁清洛的父亲,陌上郡军政大权独揽的郡守丁浩。
“好字,好赋,好画啊。”丁浩好像已经找不到词语来形容这幅千年难遇的佳作。“爹爹,我回来啦,那幅画怎么样?”门外传来女儿大大咧咧的声音。
“洛儿,那位苏以宸苏公子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有如此的斐然文采和书画功底?还有那篇《将进酒》的全文可曾带回来?”丁浩宠溺地笑望着自己的独女,然后迫不及待地问道。
丁清洛将手中的宣纸递过去,浅笑开口道:“他啊,是我们陌上道院一个名不经传的弟子,天赋一般,刚刚达到汰血境,我倒是总听莫夫子夸他,直到今天才见识到他竟然有这般的……帅……”丁清洛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甜蜜的回忆,眼里有莫名的光芒,“那首赋和那幅画居然是为我作的。”
“好一个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丁夫子,陌上生,将进酒,杯莫停……哈哈,好一个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好一个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洛儿,给为父拿酒来,为父要会须一饮三百杯,慢慢品味这首好诗。”
父亲粗犷的声音打断了丁清洛的遐想,似乎完全沉溺在诗的意境中,丝毫没有听清女儿的话。接连三个“好”表现出他对这首诗极高的评价。
“你又要喝酒,哼,算了,今天我高兴,破例让你喝一次,绝对没有下次了。”丁清洛的母亲去世得早,从小到大一直是父亲丁浩的掌上明珠,所以丁浩万事都会顺着宝贝女儿的心意。
“好好,就今天这一次,为父答应你,好不好,快去取酒来。”
如获至宝的郡守丁浩兴奋地盯着那幅字画和那首诗看了许久,彻夜未眠。
次日清晨,城东,邀月楼。
“掌柜的,麻烦开一下门,我们要见苏公子。”
“是啊,是啊,我要一睹苏公子的绝世风采。”
“我要拜苏公子为师!”
“苏公子还有没有作品,我们韩家愿意出高价收购。”
“还有我,还有我。”
蜂拥而至的人群把邀月楼围的水泄不通,群情激昂地要见一见洛神赋和将进酒的作者。
“我的天啊,这小子到底搞出了什么事。我以为昨天晚上郡守府的马车亲自送回来已经够脸上有光的了,今早居然出了这档子事。”苏铁林隔着门缝望向外面的浩大场面,对妻子李秀秀说道。
“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李秀秀一脸得意。儿子有这样的本事,就算不能修行,以后还愁没饭吃?作为母亲,她的心里很欣慰。
房间里,苏以宸的脑袋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直到快到中午才醒来。毕竟这是九岁的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次喝酒,难免会有些不适,他被窗外嘈杂的声音所吵醒,不解地下床打开窗户,就被排山倒海般的鼎沸人声覆盖。
“苏公子,快看,是苏以宸苏公子。”
“苏公字,我们要买字画,价钱好商量。”
“苏师,苏师,收我为徒吧!”
“苏以宸,我爱你,我要嫁给你。”甚至还有一脸春意的妙龄少女。可想而知那篇《洛神赋》的杀伤力了。
“我擦,什么情况。”苏以宸逃难似的关上窗,对走进房门的双亲问道。
“不是说你小子画了幅画,写了首诗?你行啊,有这么大本事瞒着你老子。”苏铁林兴奋地说道。
“要是像你一样除了用勺子啥也不会,能有什么出息。”李秀秀揪着丈夫的耳朵质问。
苏以宸终于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酒喝多了,玩嗨了,这下该如何是好。
还好救兵来得足够及时。
“让让,让让,郡守大人有请苏公子。”一辆宽敞的马车拨开拥挤的人群,驶进了巷子。
苏以宸这才敢开门迎去,早就等待着的众人要不是被郡守府的军士拦着,就差贴到他脸上去了。
“苏公子,我家大人有请。”车夫恭敬道,对这个名传郡城的不凡少年给予足够的尊重。马车的车帘被拉开,露出一个熟悉的娇小脸庞,“苏以宸,快上来,我父亲要见你。”正是丁清洛。
马车上,苏以宸被女子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丁姑娘,昨晚是在下孟浪了,酒醉之后怕是唐突了佳人。”
“没关系的,只是我在你眼里真的有那么美吗。”丁心悦低下头弱弱地问道,只露出羞红的双颊,让苏以宸觉得自己好像闯祸了。
“那自然,丁姑娘貌若天仙,郡城内多少俊彦追求,在下所能描绘不过十之一二而已。”苏以宸硬着头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马车不断地走街串巷,只是车内的气氛有些尴尬。过了好一会,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对了,待会你见到我父亲可得表现好点。”丁清洛留下一句让苏以宸摸不着头脑的话就先行下车了。
“苏公子,请”车夫替他掀起车帘。
苏以宸看着眼前的官邸,心想不愧是名门望族,这门联都这么气派,“气吞山河万里,势卷日月千星。”古色古香的门第一看就传承了最起码有好几百年。
在丁清洛的带领下,穿过迷宫一般的亭台楼阁,水榭花园,终于到达了客厅。一个浓眉大眼的美髯中年已经等在门口。
“哈哈,想必这就是一夜作赋,醉酒成诗的苏以宸苏小兄弟了吧,果然是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啊。”中年男子身上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威严气势,此刻却异常热情和蔼地伸出双手扶住了苏以宸刚刚想要躬身行礼的手臂。
“小子不才,见过郡守大人,郡守大人过誉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在下也不过只是适逢其会罢了。”
“好一个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你也不用谦虚,本官昨晚可是拜读了你的高作,倒让本官觉得白活了几十年,惭愧不已啊。今天请你来就是想和你互相研讨一下书法诗文而已,你我平辈论交,不必拘谨。”丁浩显然对他推崇不已,这种话都说的出来。
丁清洛狠狠地瞪了父亲一眼,什么平辈论交,那她,那她岂不是……
苏以宸受宠若惊地被请进了客厅,郡守丁浩更是早早就备好了酒席,只等他来开怀畅饮了。听着里面两个人的高谈阔论和不时传来的爽朗笑声,丁清洛没有再进来打扰。
“以宸啊,你小子倒是很对我胃口,要不是你小子修行天赋一般,老子都想把女儿嫁给你了。”酒过三巡,丁浩感慨地开口道“你也不要怪伯父,这个世界上,仙凡两隔啊。以洛儿的资质,恐怕今年院试之后就会进入宗门修行,以后的寿元怕是比我这个做父亲的长多了。”
“伯父严重了,清洛小姐的容貌确实是世间少有,只是小子心里把清洛小姐当成姐姐一般,从未有任何逾越的想法,不瞒伯父说,小子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所爱之人,只是相隔甚远罢了。”苏以宸赶忙打消郡守的疑虑,同时也想起了那个白衣胜雪,明眸善睐的安静女子。
是啊,我有所爱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殊不知,这番话被门外恰好经过的丁清洛听得一清二楚。少女第一次尝到了情愁之苦。“已经有了所爱之人么,呵呵,父亲说的不错,我与他确实会是仙凡两隔,是我妄想了。或许我与他之间,也只能是姐弟的关系了。”少女将眼眶中的泪水逼了回去,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贤侄,你那幅字画不知价值几何,能否割爱卖给伯父啊,伯父决计不会亏待你的。”丁浩搓着手进入了正题。
“伯父这是要打杀小子,小子岂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这是我赠与清洛姐姐的,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还希望伯父成全。”笑话,过了今天,他苏以宸还会是缺钱的人吗?
“哈哈哈,好,我丁浩今天就认了你这个侄子,以后无事多到府上走走,你我把酒言欢,岂不快哉。”丁浩显然非常满意苏以宸言出必行的品格。
“那小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苏以宸心中暗喜,从今以后有靠山了。
丁浩拉着苏以宸一直畅谈到夜幕沉沉之时,直到丁清洛过来催促,才依依不舍地放苏以宸回去。
郡守府门口,丁清洛将手中一个檀木匣子递给苏以宸:“这匣子里有一株千年赤血参,对于汰血境的修行者来说有着巨大的作用,它的药力应该可以让你省去不少苦修。”
“这怎么可以,清洛小姐,我不是说我不会索要报酬的吗。”苏以宸秉持着无功不受禄的想法,拒绝道。
“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姐姐,还认我父亲这个伯父,你就收下。”在丁清洛的百般要求之下,苏以宸只好勉为其难地将匣子放入怀中。倒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整个陌上郡城恐怕都找不到第二株了,还有什么样的天地灵材能与之相比。
望着马车离开的背影,丁浩闪身走到女儿的身后:“怎么,不舍得了,你要知道你们如果在一起,百年之后,他会寿终正寝,你却正当大好年华,况且,仙凡两隔,一旦踏入宗门修行,凡尘俗事还是尽早斩断得好。你也别怪为父心狠,这株千年赤血参足以把他的修为推到炼脏境,本来是为你的仙选准备的,作为补偿给他也足够了。”
“父亲,你想什么呢,人家都有心爱之人了,我只是把他当弟弟对待而已。况且难道那幅洛神图还比不上一株千年赤血参?”丁清洛忍着内心的苦涩之意,强装笑颜道,然后转身袅袅娜娜地走回了府邸。
丁浩看着女儿的背影,知女莫若父,从小养到大的女儿有什么心事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摇了摇头,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