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之后,夏日朗朗
介国太子东宫却乌云压顶
不得不说起一个月前,介国太子因私自贩卖盐铁露出马脚而被陛下责罚,斩了与这事相干的一众大小官员二十余人,以儆效尤
不想太子被罚后,一蹶不振,不在府内好好反思己过,居然流连起纸醉金迷,终日俾昼作夜地声色犬马
陛下痛心疾首,又架不住百官弹劾,再三犹豫,还是决定废太子!
太子太傅与同知大人再荐二皇子殿下为储,耒丞相指出年长的大皇子叫人寒心,左右陛下尚在壮年,应立年幼的储君,重在栽培,当选五皇子殿下,谢丞相附庸
赵冉不痛不痒提议四皇子殿下,济苍与国师并不表态
陛下思来想去,决定先不立储
他私下询问国师
国师高深莫测,说天机不可泄漏,陛下心里的声音便是最好的选择云云
这下朝中都各怀心事又都胜券在握的官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过让众人想不到的是,两个月后,圣旨到了三皇子府,立三皇子殿下为储君
却果然不出济苍所料,以狗皇帝心里的算盘,必是要挑那无人提及的皇子,不论平庸与否,只必须不结党营私,确保对他的地位无可撼动才好
陛下让国师拿了个好日子,立储大典提上日程
举国上下都沸腾一阵,都等着大典那日来介北走走货物,凑凑热闹
当然,除了太子东宫
前太子舍不得挪窝,即便不是太子了也还是大皇子,不好赶人,负责筹备大典的内务总管无奈告知陛下,结果也是一样,只说大典前搬出去即可
这样一来叫内务总管焦头烂额,眼看着大典日子就要到了,东宫却还没完成易主,他只好跑去找新太子,谁知皇帝不急,太监急,新太子并不愿意为难兄长
新太子气度非凡,礼让东宫!又成民间一桩美谈
这下好了,得来全不费工夫
也不知前太子是气的,还是想通了,居然连夜搬出了皇宫,住进了原先的大皇子府
赵冉把这事当作笑料与济苍谈论
她光觉得稀罕,以至于没细细想,前太子明明不愿意腾地方却又连夜搬走是为什么
不过大典也因此如期举行
大典那日,太鑫大殿外,文武百官跪迎新太子,太鑫宫外更有皇宫近千名宫女太监匍匐,至东宫到太鑫大殿沿途铺满
太子着四爪蟒袍坐在轿撵上,一路上庄严肃穆,到太鑫宫外落轿,一步一步走到殿内受百官跪拜,而后接下圣旨跪拜陛下,年轻的国师配合在一旁念念有词
让众人叹为观止的是,国师举仅仅念了半刻钟,突然就有幻龙在殿内腾飞,众人暗道三皇子殿下是介国储君的不二人选
国师神秘莫测的念念有词兀自跟着幻龙从太鑫殿离开
这是迷惑陛下的把戏罢了,勺子还要操控幻龙至东宫,以彰显三皇子殿下是不折不扣的天选之子
至此,立太子大典礼成还要最后一步,除了国师意外止步,众人一起挪身,至城外钰家太庙
可这大典折腾的明明是与之不相干的人,赵冉至凌晨便开始忙活,她充当整个大典的巡检,要安排许多兵卒沿路保护太子和陛下,这些费劲巴拉,还容易吃力不讨好的活,当然不能由济苍来,大典前,她主动请缨
此刻赵冉先所有人一步至太庙,清理路上行人,吩咐部署校场调来的兵卒,在四周围起铜墙铁壁
不知为何,即便供皇家通行的大路上已经清清爽爽,赵冉还是觉得不对劲,没由来心慌,她宽慰自己八成是睡的不够
不多时,赵冉在高高的祭坛上遥遥看见了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她闭了闭酸涩的眼睛,稍吐一口气,放心下来
总之,这大典马上就能结束了
仪仗队到祭坛下时,赵冉回避开,绕回百官之中与济苍并肩站着,济苍看赵冉摸摸索索跑到他身旁,还以为发生什么意外,他不住俯身低声问
“有事发生?”
赵冉摇了摇头
本来也不是非要站在济苍身边才行,只是赵冉觉得这样才安心,天塌下来也不怕
济苍了然,揽住赵冉的肩膀,朝自己拢了拢,他知道必然有人蓄谋已久,势必有事要发生,赵冉在眼皮子底下他才安心
祭坛上那装神弄鬼的司仪摆弄太子,赵冉看着也觉得自己要东倒西歪了,隐隐有些不舒服
好容易到了正午,太阳挂在祭坛正上方,太子就着头顶的午日念完祭祖宗的誓词,立储大典终于结束
仪仗队伍离开祭坛
赵冉早被太阳烘的头晕目眩,口干舌燥,几乎要倚靠着济苍才能站稳,她扣着脑袋,脑子里嗡嗡作响,周遭变得很吵很吵,可她什么也听不清,一点点风吹草动亦叫她烦躁恶心,何况仪仗队突然涌下来的动静
赵冉只觉得胸闷气短,哼哧哼哧几下,心想,这就是她预感的大难临头?
她想钻出人群去透气,环看四周找缺口,猛的看见林子里有人影闪过,她只以为是自己眼花,呆呆出神一会,连济苍唤她也不为所动
这一分神,她没能去人群之外,人群反而渐渐骚乱起来,赵冉更觉得脑中嗡嗡声滔天,胃里天旋地转,她身子僵硬麻木,手臂不自觉紧紧攀住济苍的胳膊,这时济苍急急唤她,她勉强听着了,拖着沉沉的脑袋要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谁知突然真真天旋地转一通,她瞠目结舌,济苍急急拽着她的胳膊将她甩到怀里,赵冉再耐不住恶心,猛的挣脱济苍的怀抱,哇一声吐出来,她感觉实在诡异,为何济苍突然这样反应!?再抬头看究竟时,正对上济苍身中毒箭轰然倒地!
她不明所以僵在原地,心里一悸,虚廖地落不到底
这时赵冉中暑的不适感一扫而空,唯有心悸,眼前终于恢复清明,入眼是哄乱的人群,无一不咋呼着保护陛下!保护太子!却又你推我搡的抱头乱窜
他们是叫不知从哪射出来的利箭吓的!不幸中箭的官员纷纷倒在地上抽搐
倒还有兵卒侍卫宫女太监团团簇拥着太子和陛下
赵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当即面色惨白
无疑!有人要害她!
无论是什么人入太庙行刺,无论哪位官员中招,全是她赵冉的失职!
可此时此刻,她根本无心管那么多,只觉得他人死活与她无关,满眼都是倒地的济苍,如果不是她该死的晃神,济苍不至于挡这一箭!
赵冉顾不上站起来,她逆着人群膝行着把济苍扶起,颤着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心里紧绷的弦乍然松开,眼泪一下溅出来,她赶紧摁住济苍的人中,济苍口鼻登时流出污血,吓得赵冉惊呼
谁知倒是把济苍唤醒了,他眼皮抻动,陡然睁开,第一眼看见哭唧唧的赵冉,虚弱的轻笑一声
赵冉想不到济苍还笑的出来,太庙里一片混乱,祭坛上已经以血洗地,她完全没了主意,真想不管不顾,扛起济苍就跑
济苍看赵冉六神无主心里不忍落,他揩去赵冉面上稀里哗啦的眼泪,一把抹去口鼻下的污血,毅然拔去身上的箭,疼痛叫他不住狰狞着脸,他咬着牙对赵冉说
“赵冉……别着了道!指挥你的人护送陛下太子离开,我去引开那些渣滓”
赵冉想劝,可济苍已经站起身,从兵卒手中夺了剑,深色的官袍之下,完全看不出他肩胛处有个血窟窿!他面色如常,点了兵卒入林子搜寻贼人
赵冉受到鼓动,当机立断,一声大号,叫所有官员原地蹲下不动,让手下迅速各归原位,各司其职,场面终于控制住,不再哄乱
本来祭坛围成了铜墙铁壁,哪怕是苍蝇也不能进出,奈何贼人挑时机的本领太强,恐怕是仪仗队离开那时候,兵卒松懈下来才让贼人有机可乘,乱箭齐发竟命中了官员,以至于人群乍然躁动翻腾,更一发不可收拾
而济苍大概是与贼人漆上了,林子里不再有乱箭射出
赵冉抹去额上的冷汗,准备善后,吩咐手下先护送陛下太子离开太庙,其余的人分成小队,严控各个路段,有序送官员离开,她心里记挂着济苍,匆匆向陛下请罪,说务必取贼首谢罪,一个猛子也扎入了林子
太庙附近的山林不同其它地方,里头规规整整,有人为的修理,林间横七竖八的尸体更为刺目,赵冉顺手捡起贼人的弓箭和箭筒,尸体中几乎没有裹着面巾的贼,大部分都是她的手下
赵冉沿着尸体分布的方向往深处狂奔,远处已经隐隐有打斗的声音,她脚步几乎要踉跄跌倒,几次险些栽跟头,心乱如麻,济苍已经负伤,而这些贼显然个个都是精良,箭法精准,武功必然不俗
果然,至赵冉赶到打斗现场,济苍身边只剩下三两兵卒,却被十几个贼人团团围住
她果断猫起来,现在冲出去就是大大的傻子了!她把弓箭拉满,胡乱射出一箭,立刻挪开掩身的地方
那些人果然被这一箭分神,手上动作稍有迟疑,济苍趁此机会得以喘息,一剑封了三人的喉,收回招式时亦波及其它,贼人四面环绕的圈子被破坏,济苍与他们拉开距离,他真气无人能敌,哪怕对方人数众多,他也能够又处于上风
结了济苍的围,这次赵冉也不再无的放矢,她瞄住贼人中最难对付的一个,认真放出一箭
那人对危险的反应太敏锐,箭将将射出去,他便察觉,猛然看向赵冉,巧妙避开一箭,这闪躲的功夫,济苍一剑捅进他腹腔
两人明暗配合,贼人不敌,但也不纠缠,赶紧逃窜
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即便没有能力在济苍身上留下致命的伤,但他们的刀剑上涂摸了剧毒
济苍多多少少吃了些招,已经中毒,必死无疑
那些人四散,济苍亦持剑跪倒,口中噗噗冒血
赵冉赶紧从树上跃下去
济苍隐隐知道是赵冉来了,再没有力气支撑,软软瘫倒在地
赵冉匆匆把人扶起来,济苍面无人色,血污粘带着土砾糊了一脸,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皆血流不止,赵冉看急了眼,想捂,却捂也不知道该捂哪一处
她紧紧抱着济苍,小小的身子刚好填满济苍的胸坏,她想以此堵住伤口,可当然于事无补,济苍暗红的血几乎也要把她的官袍浸透,不论谁的怀里随手一摸都是湿热黏糊的触感
赵冉控制不住泛滥的情绪,已经泪流满面,人哪里有这么多血可以流?
她一面抽泣不止,一面一鼓作气把济苍背到背上,反而往深山里跑
她心里知道是什么人作祸,万万不能出去,回都城的路上必然更凶险,那人势必就是冲着济苍来的!她没有把握可以带着昏迷不醒的济苍突出重围
叫赵冉知道的,是那被济苍捅伤腹腔的人,乍然对上的那一眼,是熟人无疑!
对着她来势汹汹,却也要伤了济苍,一箭双雕!
跑了一阵,济苍伤口流的血已经彻底淌湿赵冉的背,赵冉焦虑万分,时不时要细细感受脖颈处是不是还有济苍的鼻息,有时候太薄弱,她简直要失去往前跑的动力,甚至想停下来,抱着济苍的头痛哭一场
事实上赵冉已经失声痛哭了
一想到济苍真的可能会死,她就难受的无以复加
济苍的意识也快要随着血液的流失而流失,他很倦很倦,这时候听见赵冉哭天抢地的声音,他想摸摸赵冉的脑袋,问一句怎么了,却无论如何动弹不得,身子很麻很麻,挣扎了半天唯有手指抻动一下
幸而这一下挠到了赵冉的手
这轻轻一挠拉回差一点万念俱灰的赵冉,叫她留住一丝清醒,沿路记得留下记号,且不再盲目狂奔,仔细寻觅合适的山洞,只要挺到勺子来救他们就还有希望
勺子知道大典突遭袭击的事,一定会来找她
难得,这是赵冉唯一有把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