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冉卸去一身实权,乐的自在
只要她专心玩乐,平南王便不会找她不痛快,唯独躲着尤凌轩是桩麻烦事,她不想回忆起那天晚上的愚蠢
这日赵冉午间吃多了,在街上闲逛消食
走着走着到了市集热闹处,赵冉也过去凑热闹,暗道原来本不该这样热闹
一群轻佻的少年将一怯生生的俏丽姑娘围住了,筑起人墙,姑娘避无可避,又有行人挤着人墙,看起来便是一方热闹之处
那姑娘颔着首往右逃几步,他们便往右拢住她,那姑娘往左回避开,他们便也朝左挪动步子,以此游戏
姑娘美眸含泪,叫人移不开眼睛
赵冉环看一圈大街上的人,无人敢出手,居然容忍这些人百无禁忌,她兀自笑了笑,也不逛下去了,掉头就走
呵,谁知道是不是冲着她来的
这时那姑娘倒摆脱了轻佻的少年,开始大声呼救,一留意方能发现她脚步生风朝赵冉跑去
赵冉加快步子,不闻不问
可终究被那姑娘扯住了锦袍衣袖,赵冉横着眉扭头,不想对上一双水眸,泫然欲泣,鼻尖眼睛都泛着红,托的脸蛋缤纷多彩,惹人怜爱
此时此刻她更咬着饱满艳丽的下唇,转而放开赵冉的袍子,低着头悲悲戚戚什么也不说,仔细一看,这姑娘甚至连眉眼中每一根毛发都精心梳理的自然娇媚,没有一根多余,平添婉转
赵冉叹一口气的功夫,那些猛浪少年将她和姑娘一起围住,嬉皮笑脸讽刺赵冉不堪一击,赵冉低头看一眼这精心设计的姑娘,对着她扯了扯嘴角回以安慰一笑
英雄救美有何不可,既然有人愿意看,她配合着演就是了
赵冉当即横眉冷竖,对着少年们呸一口唾沫,解下沉甸甸的腰牌,拿出钦差宣武将军响当当的威名呵退他们,搂着姑娘扬长而去
这姑娘美丽动人的太超过,在赵冉身侧时,倒吸引地路人频频回头
赵冉感觉十分不自在,转头挑了个铺面干净的茶肆,进了雅间
那姑娘看准赵冉眼色,开始感激涕零,自报家门时声泪俱下,口口声声说要跟了赵冉
美人一哭起来,真真是惹人疼爱,奈何赵冉满脑子都是扬州瘦马,她点了点头,暗道这一趟闲逛,捡了个便宜美人回家
唔,这是贵人们的手腕里稍显拙劣,却能屡试不爽的招数
暮间,尤凌轩又至她府上,这回赵冉不躲,让下人去请
尤凌轩见到赵冉后乐不可支,笑的肩膀乱颤
赵冉知道这人笑什么,她态度依旧冷然,没头没尾地问
“为什么不告诉你父亲?”
尤凌轩也一瞬知道赵冉是什么意思,怎么也笑不下去了,脸色也不大好看
“我还不至于你想的那么卑劣,我比你更讨厌父亲”
赵冉自嘲一笑
“可你骗了我”
尤凌轩苦笑,感觉心里一阵空虚,他吐出苍白的解释
“我不是为他骗你,我是为了你,我父亲必要起来时可穷凶极恶,你若是把尹品安的死闹地人尽皆知,搅黄了他筹谋已久的好事,他会杀了你”
赵冉这时正眼瞧了瞧尤凌轩,与平南王有七分相似的面庞,还真是贵气俊美!她眼睛一眯收回打量,张口道出见他的目的
“你现在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信,让那姑娘走吧,我知道王府要是不发话,她会想尽办法缠着我,麻烦!”
尤凌轩无奈叹气,摇了摇头,忽而像一株长年累月照不到太阳的植株,垂下脑袋
“……我做不了主”
说完这话,尤凌轩已然掉入自己的情绪之中,他简直觉得作为男人的尊严也受到了伤害
赵冉怀疑尤凌轩是故意卖弄身不由己的形象,她还要说什么,且叫那便宜美人一声惊呼打断了,顺着声音看过去,那美人已经半跪在地上收拾散乱的点心
她的身份已经算是赵冉的姬妾,赵冉给她面子,唤她起来,谁知美人弱弱起身又含起了泪水,只是这回却一瞬不瞬看着尤凌轩,缠绵动人,委屈哀怨真真切切
赵冉一个头两个大,感觉今日来来回回都顶着一片绿光行走
可尤凌轩压根顾不上看美人一眼,他受了辱,步子仓促,带了低丧的气氛离开赵冉的视线
那美人回过神来,自知失态,怕留下借题发挥的机会,唯恐赵冉将她驱逐出去,更匆匆回了后院
赵冉宽了心,她想可以好一阵见不到这风流傲气的世子爷了
看那尤凌轩对这美人漫不经心的样子,便可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与世子爷风流的美人是当地人,有美名,是南蛮风头最盛的艺姬,唤意遥
原来竟是王府的人,王府养一群这样的女子以对男人施恩,也不是什么奇事
美人也是女人,自然有女人的本性,哪怕有本事周旋得来各路男人,也修炼不来几颗心,唯有一颗,一次只能给一个人
心给出去了,为了那偷心的人,什么也做的出来
赵冉背后一凉,她想这王爷不定开出了什么天价条件,以至于这样美丽聪明的女子来她府上作祸
女人狗急跳墙的亏她不是没有吃过
她可没忘记,几乎是予暮樰那一推改变了她的人生
这缠绵的美人叫赵冉想起介北那些莫名其妙沾染上的祸事
发生在她身上的这档子事玄乎的很,倒是济苍帮着她躲开了予旸的魔爪,事情一出她光忙着擦屁股,什么都没往深处想,现在看来,她好像真把济苍处成亲人了,以赵冉的羞怯多疑要承认这事可不容易,这得益于她不得不承认每次有事发生,济苍总在身后。一个人真的好累,好没盼头,她想念可以把脑袋挂在别人肩膀上的日子
这回她倒是开始理解济苍了,为何他总是神色冷峻,年纪轻轻却老气横秋,他肩膀上有太多人的盼头,很沉很沉
也不知道她走后,后事如何
不过说起介北,与其论她走之前的那点事如何,不如说点新鲜事儿
介北至中原来了位新国师,他连着半年上奏,猜中半年之内介北的风雷雨电,皇帝尊敬不已,召人来介北,封国师,赐府邸时,一道塞了尊贵的钰鑫公主给其新府打理中馈,正是公主下嫁,为国师夫人!国师这一从天而降,就像一把水落在油锅里,介北滋滋作响好一阵
暗道这让锅里翻腾不休的,却是个小小少年郎,有通天的本事,精通玄占之事
这国师一时间风头盖过所有人,他温润儒雅,对人温和亲切,有仙人之貌,却无仙人之态,对谁也不冷漠疏离,更突显出国师唯独针对济苍
听说由头有二,一是公主与济苍蹉跎多年,叫人截了胡,济苍心生怨怼,二是国师曾大剌剌向济苍讨要一小卒无果,国师心有不甘
三人成虎,这二位大人的事情传到沸腾之处时,简直面目全非,关于公主,关于小卒,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众人津津有味,道来道去,都是渲染公主的风流叫两人结仇,且问,为何济苍死霸着这小卒不给?殊不知这小卒正是济苍心眼里的人
抛开流言,那国师有礼有节,客客气气拜访了彪骑大将军,确有其事
送足了礼,自然是求人办事
他想找人,他要找的人可能在介国任何一处兵池子里
最方便当然是找兵头子
他说,大将军可还记得一兵卒,叫赵冉?
济苍眼睛一眯,他只知道什么叫冒犯,答曰,不知!把国师怼了回去
两人不欢而散,却默契都从侧面入手
国师稍微一打探,轻易知道赵冉披挂上所谓将军的头衔,一朝去了凶险的蛮地,当下不打算轻易放过济苍
济苍着人去中原查这国师,却毫无头绪,他想写信问赵冉,又怕赵冉正水深火热,这一问或许徒增烦扰,他只好把不痛快撒在国师身上
两人朝堂上过招,笑里藏刀,唯有皇帝喜闻乐见
不过济苍的不痛快,可不止这凭空跑出来添堵的国师
已经大半年了,本来日日在眼前晃悠的人,已经半年不见,这些日子倒是叫他慢慢明了自己的心意了
他总想起赵冉怕黑怕高怕冷怕死,他又想起赵冉顽劣调皮惹人嫌,想起赵冉懒惰狡诈……,他想起这些,心里总要痒痒一阵,人就是欠
他想赵冉身上所有的坏毛病,发了疯想时,这些毛病更可恶,它们变得像赵冉一样卑鄙,变成爪子挠啊挠
他像个老头子一样了,夜里气短尿频,睡也睡不着,他把赵冉寄来的唯一一封信件拿起来看,写的全是狗屁,潦草几行狗撒欢爬出来的字,那丫头必然一点也不想他,每次一看都要气闷,可每次都要看
他要借这气闷去院子里看看月亮
清辉倾泄又如何?他看不住什么月亮,他是借月亮到院子里去
要真正看的是赵冉的屋子,但他心里是不承认的,他羞怯
这时月光如水,温存不已,更四下无人,正助他克服了羞耻之心,他终于躺在赵冉的被褥上
他想象自己就是赵冉,往往这时候可以得到一点点平静
济苍第一次正眼看赵冉,是在战场上,是她两军对垒时绝地逢生
人外形羸弱但能逢凶化吉,不外乎潜能巨大,可这些不足以吸引他,也不是她一刀剌开马腹的力量、送上肩膀的勇气,甚至不是生存的决心,偏偏是因为他听出赵冉那一句‘幸不辱命’中的挑衅
赵冉虽窘迫但还是因为年轻而不知所谓!明明心里也像他一样千疮百孔,常理来说应该是打击挫折还不够多,往后势必会慢慢变得灰暗不再保有灵气,济苍想要观望
他想亲眼目睹赵冉的一蹶不振聊以慰藉,生出这样恶毒的趣味,源头就是他自己也不甘心,他想挣脱支配,却无可奈何
偏偏从赵冉那里也没有得到安慰,赵冉的狡猾怯懦叫人抓心挠肺
看起来一只手指头也能摁死,用尽全力一握才发现滑不溜手
赵冉从来稍有风吹草动便乖觉警惕,陷的再深也能即刻拔足止损
小小年纪风声鹤唳,倒叫他不忍落起来
到了,只有他没了主意,谁叫他对感情执拗,表面看起来还是那个济苍,其实心里早绵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