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祁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如何失去意识的,只是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柔软的床榻和温暖的被子上都没有自己所熟悉的味道,自己的长剑也没有放在床沿。他顿时被惊得想起身观察四周环境,但却发现自己已经虚弱得甚至无法起身。
正在这时身旁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响动,临祁转头去看,只发现一个小小的少女站在门边,大半个身子藏在房门后,只留下一个小脑袋在外面,那双圆圆的亮晶晶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看,目光里尽是警惕。
临祁与少女对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临祁不得不承认她的模样还是让临祁稍微放下了些戒备之心。
他从少女的身上感觉不到威胁和敌意,难以想象那小小的身躯能够拿得动什么武器——或许她是一个法师,但临祁仍然感觉不到她身上的灵力波动。
万幸这时沉默被人打断了,一个银发的少年端着碗走进房间。那碗里装的东西似乎要溢出来,少年不得不一边全神贯注地盯着碗里的东西一边走路,于是他走进来时似乎也没太留意少女的位置,只嘱咐道:“小双,差不多开饭了,诺风在外面劈柴,你快去帮帮忙,我喂他喝了药就过来……小双?”
把药放到桌上的雪岚没有看见本该坐在桌前的易小双,回头一看才发现后者藏在门背后悄悄朝他招手,又疑惑地看见易小双的手指神神秘秘地朝着床的方向指指点点。雪岚又转身看了一眼床铺,惊喜地发现临祁已经醒过来:“你醒了呀,刚好我熬了药,快来喝了吧。”
说罢他把椅子拖到床边,把那碗将要满出来的黑糊糊端到椅子上放好,一边挽袖子一边问临祁:“你起得来喝药吗?要不要我帮你?”
临祁略带疑惑地看着他,眼神里也不全然是信任,雪岚便解释道:“我们是在附近猎杀妖兽的猎兽团,你从从天上掉下来砸晕了我们的同伴,为了索要赔偿我们就把你带回来了。”
易小双在后方大惊——雪岚又开始了。
然而躺在床上的临祁却十分受用这一份的解释,自己慢慢强撑着爬了起来,倚着床沿坐好。雪岚软软地笑笑,把手里的勺子递给他后端起了那碗黑糊糊递到临祁的面前。
或许是因为身体虚弱,临祁沉睡的嗅觉终于在这时完完全全地清醒过来,那是一种很难以言说的味道,同时掺杂着苦味、酸味和一丢丢的土腥味,仿佛人间的酸甜苦辣全在这一个碗里混成一团奇妙的物质。他顿时炸起毛来,手上握着的勺子被紧紧攥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摇摇头,可雪岚却似乎看不懂一样,又问:“是说使不上力气要我喂你吃吗?”
临祁摇头摇得更用力了,甚至尝试用力往床榻的里侧蹭进去躲过雪岚,但毕竟力气还未恢复,虚软的他蹭了两下发现自己纹丝未动。此时的雪岚从兜里掏出了不知为何提前装好的那把汤匙,说:“你要乖乖吃药才能好起来,我之前用了很多次治疗术都没有完全治好你身上的伤,再这样下去,你可能会留下后遗症的。”
听完这句话的临祁微微顿住,他在内心里甚至已经想到了这个人要给他下毒的可能性。但身体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在晕倒前受了多大的伤临祁自己心里清楚,能恢复到这个程度一定是受到了外界的干预。他愁苦地皱皱眉,决定接受这一碗所谓的药物。
颇为欣慰的雪岚舀了一勺药汁,吹凉了喂到临祁的嘴边,此时此刻即便是易小双也从门后露出了整个头沉默着见证了这一幕。
那一勺药汁,似乎包含了世上所有的苦物,承载着苍生的苦楚。临祁含了一勺,只觉得整个舌头上炸裂开的不仅仅是药物熬出来的汤汁那么简单,它仿佛凝练了一切以苦为味道的东西,甚至连临祁的舌头也发麻起来,脑袋嗡嗡作响。
这完全是一次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打击,临祁的眉皱成一团,嘴也紧紧抿着,以一种扭曲的表情坚持着把它咽了下去。然而就在此时,临祁的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两个毛茸茸的东西,身后也窜出了柔软的尾巴。雪岚抬眼看去时,那两只耳朵正好抖了抖,恍然大悟道:“你原来是猫呀!”
话音刚落,雪岚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向易小双看过去。然而本该待在门后的易小双却早已经一溜烟跑了出去,良久还发出了一声“啊——”的惨叫。
被留在后面的房间里的临祁立马警惕地看向雪岚,后者连忙摆摆手说:“你别紧张,她是被你吓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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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诺风拎进来的易小双一直捂着脸,似乎正在为几分钟之前发生的事情而懊恼不已。而诺风则完全没有因为手上拎着一个小家伙而感到吃力,很习以为常地坐到了房里的桌边,也很习以为常地把那碗只喝了一勺的药汁推开,把易小双放到了地上。
“我叫诺风。”她朝临祁笑了笑,“醒来了就好,之前看到你身上那么多伤口,还怕你醒不过来了。”
站在一旁的雪岚补充道:“这就是我们那个被你砸晕的同伴。”
诺风就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
临祁点了点头,自我介绍道:“我叫临祁,是……猫族的,很抱歉。”
诺风点头算是回应,手里摸了一薅了一把易小双。这时易小双才难为情地放下了自己捂着脸的手,微微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刚才事出突然,我是被吓到了,绝不是故意的……我原来是松鼠族的,对猫类动物有些敏感。”
她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临祁摇摇头说:“没事的,是我不好,吓到你了。”
那碗黑糊糊的药汁还摆在那里,诺风十分熟练地端起它,说:“这玩意儿不想吃就不吃了,我看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一会我去向别的村民讨些伤药来就是。”
这话说完诺风就率先端着那碗药走出门去,后面的雪岚有些委屈地看看这边有看看那边,最后还是乖乖跟了出去,嘴里还嘟囔着:“难得我又自己熬了药……”
被留下来的易小双和临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前者嘻嘻一笑,圆圆的眼睛也弯成好看的模样。临祁正要说些什么,自告奋勇的易小双立马站起身来说:“我先去给你弄点吃的!”于是飞快地跳出了房门。
临祁:……?
既然被独自留在房间里,就应该好好休息抓紧恢复体力。躺回床上的临祁仔细回想了一下。他离开村子后走了很远的路,似乎一路从夜月山脉往森林的外围走去,然而路上有不少妖兽,原本就带着伤口的临祁遭遇了几次妖兽的攻击,虽然不至于受到很大的伤害,但由于之前战斗留下的伤及长时间没有休息,才导致了最终的倒下。
至于刚才的那些人,似乎也不像是坏人。临祁裹进被子里,印象里除了那碗药汁,倒也发生什么让他感到不对劲的地方,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当他第一眼看到易小双那圆圆亮亮的大眼睛时,就认定了她不会是什么坏人。
“我回来啦!”
就在临祁将要睡着时,易小双又抬着什么东西飞也似地跑了进来,放在桌上时发出哐当一声,把他的睡意又生生赶跑了。他坐起身来刚要问怎么了,却俨然被眼前所见到的一切震惊了——易小双用一个巨大的托盘装了一只烤好的鸡、一只羊腿和一堆烤好的羊排,那些肉几乎在托盘上堆成一座小山。
她十分豪迈地拍拍桌子:“这都是你的,快来吃吧!”
这是临祁第三次露出这样迷惑的表情。
不过他随即还是反应过来,并说:“不必了……我应该吃不了那么多,不如你们也一起来吃?”
易小双一叉腰,咧嘴笑道:“不用客气,雪岚说生病了就应该多吃点东西,才能好得快。你们猫不都是喜欢吃肉吗?”
临祁朝她笑笑,还是下了床。他在昏迷中已经换过衣服,这时身上穿的衣服显得极为宽松,是一件灰色的粗布衣服。易小双看到他缓慢的动作,突然想起现在的临祁依然很虚弱,于是又一次抬起那盘夸张的烤肉放到床前的椅子上,好让他能够直接坐在床沿吃东西。
那盘烤肉倒是极香的,看起来焦黄的火候和撒下的调味料都恰到好处。然而临祁却也是真的没什么食欲,他本身也不会吃得很多。
沉默着迟迟不肯动手的临祁抬头看了看易小双,在对上后者那双充满期待的圆圆亮亮的大眼睛时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他伸手拿起一块羊排小口小口地吃起来,烤肉是真的很香,临祁可以发誓那是真的很香,但他也是真的没有食欲。
这时又端着一个木碗的雪岚和跟在他后面的诺风走进房间,看到临祁时被惊了一下。雪岚最为吃惊:“我还以为你昏迷了这么多天不会有什么食欲,讨药时顺便要了一碗粥回来。原来你没事儿呀!”
他又瞄到椅子上盘子里那堆成山的烤肉,“哟,这不是诺风要拿去分给村民的烤肉吗,怎么都在这了呀。”
这时诺风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双眼睛登时瞪上了易小双。她和雪岚出去的时候正好遇见易小双出了房间,就暂时把看火候的工作交给了易小双,只没想到才那么一会会,她就把所有吃的都弄到临祁面前来了。
……等一下,好像也不是所有,他们应该不止弄了那么点吃的。
“易小双!”诺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让你照顾火候,火呢?!”
大梦初醒的易小双拍了下手,“好像还在烤着!”
雪岚看看前面又看看后面,最终决定接受临祁求助的眼神把那碗粥端给他后,拿走了那盘烤肉。至于易小双,在被诺风逼迫吃完那堆烤成焦炭的烤肉和今晚不睡觉被倒吊在房梁上左右为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