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学的时候，叶小缃偷偷包了一个花卷装在了包里，这并不是她早饭没吃饱，而是她没有吃午饭的钱了，而且打麻将输掉这种事情，又不太方便和父母说——
长久以来，在爸妈的眼里，她都是一个聪明热情乖乖女的形象，但形象此刻就是负担。
这几天中午，她都借口肠胃不舒服支开了王美，而跑到没人的地方把花卷吃掉了，边咀嚼着冷掉的花卷，边给肇思慕画圈圈，她恨死这个人了，非但是流氓，而且是最下三滥的流氓，绝无仅有。
下午是体育课长跑，才吃了一丢丢的小缃根本跑不动，借口不舒服，跑到了图书馆，百无聊赖的翻看着海明威的《老人与海》，这是高二学生规定的课外读物。
“大马林鱼开始快速地围着小渔船游动，将缆绳缠绕到了桅杆上，老人右手高举着钢叉，在它跃出水面的一瞬间，竭尽全力地向它的心脏掷去……”
叶小缃努力的想象着老人捕鱼的场面，可满脑子都是大马林鱼的形象，她知道这种鱼又叫大西洋蓝枪鱼，肉质柔软脂肪丰富，如同海洋中的牛排，可以制成鱼干和罐头，更是适合煎烤，只要加上一点点柠檬汁和罗勒叶……不行了，口水都快掉出来了，这种知识是有害的……
“你是不是饿了？”，肇思慕出现在她对面，叫醒了睡着的叶小缃，“这几天中午食堂你没来，是不是没钱吃饭了？”
“怎么可能，”，叶小缃冷笑着，“我钱包满满的呢，”，她很想给他看看钱包，可惜，钱包里真的没钱。
“我……”，肇思慕在想如何把麻将赢的钱不动声色的还给叶小缃，可惜，没想到，“我们去吃下午茶好不好？”
黑森林、布朗尼、厚芝士、丝绒巧克力、提拉米苏、慕斯、澳门蛋挞……果然，知识是有害的……小缃这么想着，使劲憋着口水，略犹豫了会电话响了。
“我是柳夏洋，你放学了吧，我们一起去吃下午茶好吗？”
叶小缃挑衅的看着肇思慕，“对不起，我有约会了。”
走的时候，她还是带走了肇思慕悄悄放在桌上的黑巧克力。
“我大学可能要去波士顿……”，柳夏洋低声说，“……我妈妈希望我去那里读艺术系，其实呢，我并不是很想出国去读书……”
“但是，又没有合适的理由去拒绝……”，柳夏洋停了下来，看着对面津津有味的大吃着冰激凌奶酪的叶小缃，“你……很饿吗？”
小缃停了下来，“你继续说吧，我听着。”
“我喜欢你，叶小缃，”，柳夏洋说。
“呃……”
“做我的女朋友吧？”
“呃，”，叶小缃又吃了一口压压惊，“……我要想一想，对不起啊，这种事情我没有心理准备……你就这么直接的说了出来……让我再吃一口……”
晚上，叶小缃的妈妈准备了热气腾腾的排骨冬瓜汤，虽然吃过了下午茶，但那一点点食量又怎么能把18岁的少女喂饱呢，她大喝了一口，突然胃里的冰激凌涌了上来，她憋不住吐了出来，连黄水都快呕出来了。
“小缃，你身体没事吧？”，妈妈关切的问着。
“没事没事，我休息一会就好……”，小缃冲回了房间，这个柳夏洋，没事吃什么哈根达斯啊……去吃葱油拌面、老鸭粉丝汤什么的该多好，说不定就当场答应他了……。
看着小缃紧闭的房门，妈妈担心的皱起了眉头。
“这几天，她早饭吃的特别多，”，在边上的爸爸说，“，把我那份早点也都吃了，晚饭也是一副饿坏的样子……”
“我打个电话问问她同学吧，”，妈妈拿起了电话。
“什么？这几天她都没和你一起吃饭？那是和谁？都和李医院一起？哎，好的，谢谢你啦。”
“上周五晚上还跑出去了，”，爸爸皱着眉头，“虽然小缃长大了，可她毕竟还只有18岁吧……难道是？难道是？”
“什么？”
“你上次猛吃还吐是什么时候？”，爸爸问妈妈。
“……是怀着小缃的时候……难道，你的意思是？”
“那个叫李医院的同学，家里是开妇科医院的……”
小缃的爸爸妈妈望着小缃的房门，一脸愁容。
“……不会是怀孕了吧……”
晚上，小缃的爸爸妈妈躺在床上无眠。
“她的体育老师也说，最近她都说不舒服，生理期，没上体育课，班主任说她上课睡觉……怎么办呢？”
“这么大的孩子，要怎么才能和她聊聊呢？”
“据说有的女孩子肚子大了，抹不开脸，从楼上跳下去了……”
“……”
爸爸对着窗外的月亮。
“要不，趁我们还没有太老，生个二胎？”
“……”
第二天早上，叶小缃又包了一个花卷，匆匆忙忙的走出了家门，差点撞上了肇思慕。
“你？怎么在这里？”，叶小缃看了看四周，出来早锻炼的大妈们在路边打起来太极拳集体操，略定了下神，大妈们战斗力很强，她的安全有保证。
“给你，”，肇思慕把一叠钱塞在了她的手里，“我知道你没钱了，也许连饭都吃不起了。”
“我有钱，”，叶小缃挣扎着，却拗不过肇思慕。
“嗯嗯嗯，拿着，拿着，”，肇思慕终于把钱塞还给了叶小缃。
“你们……”，边上李医院看着他们，目瞪口呆。
糟了，叶小缃想，不知道李医院理解到哪了？
再抬头，发现肇思慕转身走了，边走还边系上最上面的纽扣，“这，这，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叶小缃只有抬起头向前走，甩给李医院一个冷冷的眼神，“看什么看！”
其实心如乱麻。
“这次你们的作文题目和5班是一样的，《青青子衿》”，留着山羊胡的语文老师又来了，“让我来读下这篇，嗯，5班的任君霜写的。”
叶小缃眉头皱起来了，过分了，现在连任君霜也排在她前面了，明明就是那个肇思慕代笔的嘛……
“……当我思念一个人的时候，涌上心头的是他天青色的衣襟——这是最普通的颜色，也是最普通的衣裳——也许很多人都穿过天青色的衣裳，多到就像一片青色的草原，但只有他才叫我思念……我无法形容他，若忽略了哪怕最微小的细节，他就不在是他，但简略到天青色的衣襟，我就能想起他，神奇的，抽象的，简单的……”
念完，老师捏了下自己的胡子，就好像卖烤肉的土耳其大叔一样，“《青青子衿》，是借物思人，这点很多同学都想到了，不过，写成抒情散文的，只有这么一个而已……”
“哼，”，小缃发出了轻轻的哼声，“古代的青，不应该是蓝色的吗？形容成草原是错的。”
“那不是重点，”，语文老师说。
叶小缃快气坏了。
放学了，柳夏洋今天有补习班，但是李医院也没来找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