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哥哥。”
风昊身后传来一声轻唤,是乐宁,这个时候,敢在他沉思时叫他的也就只有这个小丫头了。
风昊回过身来,乐宁正站在眼前,有连族人都跟风昊离得远远的,连约翰也是如此,小男孩一阵狂吐之后,脸色蜡黄,精神不振,看风昊的眼神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亲热。只有这个乐宁,见识了风昊的手段,像是跟他更亲近了。
“什么事?”
乐宁上前一步,挨到了风昊身边,小声道:“我在想,是不是该把碧儿救回来了?”
风昊点了一下头。
“可是,”乐宁此时表现得十足像风昊的幕僚,还是那种最受信任参与机密的幕僚,“可是你杀了他们这么多人,他们不会发疯把碧儿怎么样吧?”
风昊向河对岸望了望,又抬头看看天,道:“咦,下雨了!”没有回答乐宁的话,就此走开。
乐宁被晾在那里,呆呆的眨巴眨巴眼,一时怔住了。
风昊现在心情极差,一句话都不想说,害怕不小心泄了气,软倒在地。杀了这么多人,别人只道他心狠手辣,连约翰都跟他疏远,只有他知道这其中的滋味,那是一种灵魂被抽去的糟糕之极的感觉,此时此刻,风昊只想把自己深深埋起来,再也不看这个世界一眼。要不是还牵挂这碧儿,他这会儿早就支持不住了。
乐宁这丫头势利心太重,死了这么多人,连自己这个下黑手的都要受不了,她一个12岁的女孩却跟没事人似的,还有模有样地跑来给自己当参谋,如此表现,根本就不把人命当回事,这几天对她的印象刚刚好一点,眼下又变坏了,倒是约翰这小子,虽说憨了点,相处起来比乐宁舒服多了。只是他现在心里跟自己有了疙瘩,态度不如以往。说到底,还是碧儿好,无论自己做什么小丫头都会站在自己一边。
天上下起了毛毛雨,雨丝从阴暗的云中落下,滴在风昊头上,午后的丛林,闷热潮湿,让风昊心情更坏了。
乐宁的说法有些道理,只是这些强盗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东西,不见棺材不落泪,若不能把他们打疼了,到时不但救不出碧儿,连自己都得搭进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愿对方首领能有些理智,不要为难她。
“风族长,风族长!”蝉气急败坏跑了过来,喘道:“熊,熊,熊!”
“熊?哪有熊?”
“不,不,不是熊,是熊!”
蝉越说越不清楚,但风昊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看到从有连族方向走来几个人,浑身是血,都头一人,正是熊。
难道有连族出事了?风昊心中一沉,忙迎了上去,林女等人早就搀着那几个人了。
“风族长!”熊在林中狂奔半天,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看到风昊再也支持不住软了下去,风昊忙上前扶住他。熊被砍掉三根指头,是用不怎么锋利的石刀砍断的,断口处血肉模糊,烂成一片,风昊握住他的手,像是在捏一只烂柿子。
“发生了什么事?”
“有连族……完了!”熊说话都变调了,厚厚的嘴唇干裂渗出血丝,颤抖不止,悲愤道:“崇牛氏,是崇牛氏!族落被毁,族人有的被杀,有的被抓,全族就我这几个人逃了出来,咳咳。”他掏出那块玉钺,交到风昊手上,“煌长老死了,孟族长让我来找你,救有连!”说完这些话,熊的眼中已全是泪水,大手紧紧握住风昊的,视线灼灼。
风昊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大概是4个亲数。”
有连族**分13个亲族,13也是有连族人最基本的计数单位,称为亲数,4个亲数,便是五十人左右。
“风族长,风族长!”又一人跑了过来,是蝉派去向有连族报信的人,名叫毅。他快到有连族时碰到了奔逃的熊,双方交换信息才知道,崇牛氏两路出击,前后进攻有连族,毅让熊先来找风昊,自己继续向前,悄悄潜到有连族村落旁,却看到癸带领的黑牛族正准备跟随熊的血迹尾追上来,大惊之下,拼了命跑回来向风昊报信。
“风族长,崇牛氏带人正向这边进发!”
风昊听得心下一片冰凉,脸上如同蒙上一层寒霜,把手从熊双手间抽出,默然转身。
林女等人早按捺不住,风昊一离开熊,他们便围着熊焦急询问自己的亲人怎么样了,有的死了,有的没死,有的被抓,有的生死不明,一时情况有些失控。
雨丝还在有一滴没一滴的下着,汽车的火势稍稍小了些,风昊只觉先前所做一切都是白费,这边的崇牛氏人固然被自己吓住了,有连族那边的却毫不知情,待会儿他们不管不顾骑牛冲杀过来,自己再没有汽车设陷阱,就这几个人,连一搏之力都没有。
“风族长,怎么办?”林女走过来问道。
风昊没有说话,只看了她一眼。小姑娘知道阿爹还没死,破族之痛稍减,如今情况危急,只能指望神通广大的羲皇后人了,便跑来向风昊追问。
这次风昊却让她失望了,只冷漠地看了自己一眼,别过头去一言不发。
“风族长?”林女的心有些凉了。
“我没有办法。”背对着她,风昊的话语让人绝望:“我们被困在了绝境,人力有时而穷,现在,我只想救出碧儿,其他的,我什么也管不了了。”
风昊确实是什么也管不了了。崇牛氏的一支人马在跟自己对峙,另一支人马正向这边杀过来,最多二十分钟,两支人马就能会和,到时又是一支五六十人的队伍,而自己这一方只有十一二人,还不够人一口吃的。自己利用汽车爆炸伤了35人已是耗尽了所有资本,汽车只有一辆,大爆炸只能操作一次,二十分钟后,三四十个崇牛氏人骑牛猛冲,一点胜算都没有。现在自己能做的,就是趁两支人马还未会和,抓紧时间跟对岸谈判,把碧儿救回,无论如何小丫头不能有事。至于有连族有树族人是死是活,自己是顾不得了。
“你想逃?”林女一语点破了风昊的意图。
小姑娘说得太直白,风昊听着有些刺耳,随即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低头不语,算是默认了林女的说法。他知道林女一定以为自己是个胆小鬼,那又如何?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碧儿,想到那个可爱的小丫头可能正在受苦,心中急如火燎。实际上,风昊不但自己想逃,还想怂恿林女带着这几个有连族人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在21世纪混了22的风昊最明白这个道理了,只是看小姑娘的样子,估计她坚决不会同意,自己还是不要惹她,否则她怒气上来,说不定会揍自己一顿。
“你能逃到哪儿去?”
“哪儿都行。”
话说得轻巧,风昊心头却全是迷茫凄楚。那辆被乐宁称之为家的面包车已经成了碎片,四个人,什么都没有,在这莽莽丛林原野中生存,简直是在痴人说梦。正因为如此,风昊才有心怂恿有连族有树族的遗民跟自己一起逃,到时好有个照应。
有连族的幸存者们在一旁看着风昊和林女咬耳朵。大敌当前,他们只能先把悲痛放下,等着羲皇后人出奇制胜。
他们不知道那个人正准备当逃兵。
“我不会让你走。”
林女缓慢而坚决地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疑,像是在对风昊下命令。
“太昊祖神告诉过我,有连族会转危为安,这次劫难很快就会过去,我们都会没事。”
“太昊祖神?”风昊感觉自己被眼前这小妞打败了。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指望祖宗保佑?怎么保佑?难道那位伏羲大神会让天上掉砖头把那些人都砸死?笑话!连连摇头道:“没用的,那不过是你自己骗自己罢了,祖先……”
“不,不是我骗自己。”林女说得十分坚定,“祖神还告诉我,你不是羲皇后人。”
“啊!”风昊像是被耗子咬了,差点蹦起来,脸都变绿了,“你你你你说什么?!”
“还记得两天前我祭祀祖神的事吗?那时候……”
“那晚的事我忘了一大半。”
“那晚祖神什么都跟我说了,你不是羲皇后人,但你能救有连族。在这里,没人是你的对手,只要你肯用心想办法,什么都有可能。”
“……”
“不过你放心,这件事只有我知道,我没跟任何人说,阿爹也不知道。”
“……”
“你不是能在丛林中设下机关把人吊到半空吗?嗯,那个很厉害,这次可以再试一试啊。”
原来只什么都明白!
看着林女纯净坚定的眼神,风昊都快抓狂了,恨不能扑到一旁的大火里*。亏自己还一直自鸣得意,以为能把这群老祖宗耍得团团转,现在才知道,自己就是一猴!老天啊,玩人可以,你别这么玩呀!
许是知道风昊的难堪,小姑娘来到他跟前,道:“你是羲皇后人,是太昊正宗,是有连族的长老,如今,”她把那块玉钺塞到风昊手中,“你还是有连族的族长!”
“那边又有什么事?”
骊早就布好阵势,严阵以待,风昊那边却迟迟不见行动,骊不禁在心里犯起了合计。
“难道出了什么变数?”
再仔细观察,还真有了新情况,从河对岸的丛林里跑出来了几个人,似乎都带着伤,这些人应该就是这次猎头行动的目标有连族的人了,难道有人对他们发动攻击?
骊很快想到,几天前同巍分道而行的黑牛族可能来到了有连这个地方,并发动了攻击,大部分有连族人被杀或被抓,只有这几个人逃了出来,瞧这样子是来向那个男人求救的。癸应该很快就会追来,不知那个男人会怎么应付?
想到这,骊的嘴角不由上翘,看来,自己还有好大的回环余地呢。
“风族长,怎么办?”“怎么办,风族长?”
风昊和林女咬了半天耳朵,终于敲定——不走了!林女几句话就把风昊的伪装剥了个干净,软的硬的一起来,坚决要求风昊留下来。风昊对人家撒了个弥天大谎,如今被拆穿,落下了把柄,不得不听人家的,林女保证不会把风昊的底泄出去,还将玉钺交到风昊手中,奉风昊为有连族新族长,给了风昊几分面子,统一战线就这么结成了。有连族人看见风昊过来,纷纷上前询问对策。
风昊望望天,雨还在半死不活地下着,这么半天了风昊头发都没湿。他清清嗓子,大声道:“有连族人,崇牛氏马上就要杀来,我们人少力弱,不能力敌,只能智取!”说到这,他指着旁边一块石头道:“这种石头,就是我们智取的关键!”
蝉等人顺风昊所指看去,却见那是被风昊称为石灰石的东西,马上似有所悟。这种石头也是一样异物,沾了水是会咬人的,如今这里人少力弱,莫不是风族长想靠这东西帮忙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