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带领的赤牛族终究比癸带领的黑牛族晚了一步。癸和他的族人已经将有连族洗劫了,巍却还没有到达,而且他还走错了路,没有直接向有连族进发,而是绕了个圈来到了距有连族五里远处的一个树林里,在这里,他看到有几个人在捕鱼,离他二百米处,有两个小姑娘在嬉戏玩闹。
骊骑着牛走了上来,在她身后,是早已累得脱了形的云华。在云华被俘虏的这一天多时间里,巍用尽各种办法折磨他,骊也越来越觉得这个小男孩有意思,他实在是太倔强坚忍了,似乎什么事情都不能把他压垮,什么事情都不能触动他的内心,他简直就是一块木头。骊不仅饶有趣味地看巍折磨他,还经常参与其中,最常用的手段,便是骑在牛上拽着他狂奔,她倒要看看,这块木头到底有没有情感,还懂不懂什么叫恐惧。一天半的时间,云华滴水未进,粒米未沾,乱发披散,身上穿着的兽皮也早就没了踪影,面色灰败,形容枯槁,如同鬼魅,再也不见以前模样。只有那双眼睛,虽蒙上了不少尘土,却依然明亮。
骊这一天多来将云华逗了个尽兴,此时却对他半点兴趣也无,她的眼中,全是不远处那个小小的身影。
“好漂亮的女娃!”
骊目光闪烁,贪婪地看着那个欢快的女娃,双手慢慢攥紧,对巍道:“巍,猎头只要青壮,不要老弱是不是?”
巍这次却难得深沉了一回,瞥她一眼,并不答话。
骊不以为意,道:“那个小女孩,她是我的。谁也不许伤她!”
巍阴沉着脸道:“待会冲过去,我可不能保证不伤人。”
“不用你动手,”骊的视线在碧儿的身上移不开了,像是在看一样奇珍异宝,“我亲自去捉!”
“那她边上那个女子呢?”
“你要喜欢,拿去好了!”
林女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周围的情形有些不对劲。多年的丛林生活早让她对一切危险有了极强的察觉能力,只是刚才同碧儿在一起,太过放松,这种能力遭到了屏蔽,现在她突然感到头皮发麻,身上的汗毛也竖了起来,以往,只有被食人野兽盯上时才有这种感觉。
“林姐姐,怎么了?”碧儿捧着一束野花,甜甜问道。她身着粉色公主裙,头上扎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肌肤如玉,吹弹可破,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小酒窝,她白白细细的小胳膊露在外面,如一段嫩藕,小小的脸蛋映着野花,可爱得一塌糊涂。
“碧儿,别动!”
“怎么了?”风昊这边也觉出有些不对了,“她们俩怎么都不动了?”
几个有连族人已经变了脸色,蝉身体僵硬,低声道:“她们遇到危险了!”
“她们发现我们了。”
巍对骊说道。
“现在才发现,晚了!驾!”骊冷笑一下,丢掉扯在手中的拉着云华的绳子,一夹牛腹,冲了出去。而那个被她调教了一天,已经与死人没多大差别的云华,却突然活了过来,双眼精光暴亮,大吼一声,以豹子般的速度向骊追了过去。
“抓住他!”巍大叫一声,当先拍牛向前冲,后面两个族人跟了上来。
“碧儿,跑!”
林女一声大喊,拉着碧儿的手猛地向河边跑去,碧儿不及加速,摔倒在地,手中的野花撒了出去。
这一耽误,骊骑着牛已经冲了上了。看到碧儿身边那个碍事的姑娘,她双手一抖,亮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家什,那是一根两米长的木杖,木杖前头分成两个枝杈,形状如“Y”形,正是崇牛氏猎头的专用工具“杈”。
“林女,快跑!”
河这边,风昊和有连族人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风昊抄起斧头向河里冲去,有连族人紧紧跟上。
一眨眼,骊已经来到了碧儿身后,手中的杈已经举起,她看得出来林女不会舍碧儿而逃,自己想抓住那个精灵一样的女娃就得先除掉林女这个绊脚石。
杈向着林女的脖子叉了过来,在这种高速奔跑中,只要林女被叉中,脖子便是不断也得受重伤,林女自也知道后果,救碧儿回去已经来不及了,要想保命,就得拼了!
她拔出了腰间的匕首,这把匕首曾经割断三个婴儿的脐带,杀过牺牲狼犬祭祀祖神,现在,得用它来杀人了。林女低吼一声向骊扑去,她体健腿长,身体快捷如狐,骊看向她的目光不禁有了几分神彩,手臂发力,杈如死神镰刀一般犁了过来。二人即将对撞的那一刻,一个身影却从骊身后窜了出来,双手大张,如同大鸟一般,带着疾风向碧儿抢去,正是追在骊身后的云华。
居然想上树偷桃!骊心中大怒,半途掉转杈头,闪电一般向云华的脖子叉去,同时杈尾像巨棒一般带着一股厉风狠狠砸向林女。云华疾若奔雷,但他眼中只有碧儿,无暇顾及其他,双手即将沾到碧儿衣衫时,被骊的杈从斜刺里叉中,闷哼一声被顶了出去。林女则将匕首撤回,用力格向骊的杈,两人相交,震得林女双手像要断了一般,匕首差点脱手。她躲过骊一击,去势不减,与骊急速相错而过。
云华被骊一下顶出了三米远,砸落在地上,只觉脖子如同断了一样,疼痛惊人。他呕出一口鲜血,刚想爬起,脑袋便被摁进了土里。在他身后,巍用一根杈顶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像条狗一样摁在了地上。
“把这小子弄回去!”巍吩咐手下处理了云华,拍牛向林女冲了过去,狞笑道:“小姑娘,我来了!”
“那个女人交给你了!”骊丢下这句话,拍牛前奔,同时细腰风吹柳枝一般微微一弯,一双长臂伸出,轻轻一抄便把碧儿抱在了怀中,这一抱,如同怀中多了个香玉娃娃,不禁心头狂喜,百忙之中还不忘对碧儿一笑:“小女娃,你是我的了!”
她这一笑也是极妩媚,可惜她头上套着一只大牛头盔,除了她自己,别人都不知道她笑了,碧儿被眼前的这个牛头人吓坏了,拼命挣扎,骊抱紧碧儿,快步回营。
正向这边狂奔的风昊看到碧儿被一个牛头人擒获,又惊又怒,吼道:“放开碧儿!”
“碧儿?”骊听到风昊的吼声微微沉吟:“这倒是个好名字!”
骊抱着碧儿往回跑,巍一边同林女周旋一边狞笑道:“来得好!倒省了我一番事!”
他驾着牛向林女横冲直撞,林女渐渐难以招架,这时赤牛族又有几个族人骑牛冲了过来,正迎上跑到这里救人的风昊几人。
风昊手持利斧,发了狂一般奔跑。现代社会的都市司机,整天流连于灯红酒绿之所,体力实在不怎么样,风昊心急如火,想的全是一口气冲到敌方阵营救回碧儿,这一路跑来,也没落后,虽不是第一,却也跑在前茅。
跑到他前面的是一个有连男子,名叫突,论起来跟林女也算同根而生,他自小没了父母,全靠孟族长拉扯长大,待林女如同亲妹,见林女遇险,他比别人都着急。这小子打小彪悍,以前猎熊时被抓伤一只眼,更添凶狠之气,他手中拿着一把短刀,嚎叫着向赤牛族冲杀过来,见有几个人骑牛冲过来,大吼一声,挥着短刀就向当前一人劈了过去。
那人也十分凶悍,手握一根粗木棒哇哇叫着向突砸来。这木棒质地坚硬,做工也好,棒的一侧刻有一排尖锐木齿,如同木质狼牙棒,是崇牛氏与敌对战时特有的杀人利器。
突装若疯魔,用尽全身力气奋力一劈,石刀与木棒砸在一起,发出一声钝响,突虎口震裂,鲜血崩流,那名赤牛族人挥棒再战,突就地打了个滚,避开他这一击,闪到了他的后面,屈身发力,灵猴一般抓到了他的牛背上,勒住那人的脖子,大叫一声,短刀狠狠一抹,割断了那人的喉咙。
那人脖子鲜血狂喷,从牛背上掉落,突狞笑一声,回身再战,却只觉眼前一闪,脖子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整个人向后飞去,咽喉断裂,仆倒在地,呕着血沫要挣扎着起来。
赤牛族人见同伴被杀,凶气大涨,趁突无暇转身举杈狠狠顶向他的脖子,突没有防备,身受重伤,对方不等他爬起,挥舞着木制狼牙棒砸向他脑袋,突立时脑浆迸裂,就此身亡。
风昊正跟在突身后不远,不及救援,连见眼前两人身死,不由也动了杀气,头脑中再不想别的事,只想杀光眼前的人,救回碧儿。
那个杀了突的赤牛族人挥动木棒向风昊砸来,风昊全身肌肉贲起,筋骨抽动,厉吼一声,大步跳起,攥着斧头狠狠向那人砍去,只听得“咔嚓”一声,木制狼牙棒被利斧劈折,断为两截。斧头去势未消,正砍在那人的肩膀上,生生撕下了一块肉来。
刚过一人,前面又有一人骑牛冲来,这次风昊更是凶悍,不管不顾,抡这斧子就朝那人头顶砍下。那人被他气势所慑,未战先馁,本想攻击风昊颈部,此时慌忙横棒抵挡,却被风昊这雷霆一击把自己脑袋劈成了两爿,鲜血脑浆喷了风昊一脸。
风昊接连杀伤两人,血液都快要烧起来了,头发根根竖起,全身战栗。喘一口气,怪啸一声,拖着斧子再往前冲。
巍早就在等着他了。他本来正跟林女猫捉老鼠似的戏弄,见前方一人势若疯虎,连伤人命,不由大怒,撇下林女便向风昊冲来,手持大棒,面目狰狞,誓将风昊一击击杀。
他这一根狼牙棒可比风昊在前面遇到的那两根粗得多,最粗处直径有十多公分,而且棒身外面还包了一层铜皮。这大棒叫他抄在手中,挥舞得气势惊人。
风昊手上有了人命,更加疯狂,用尽全力将利斧劈出,还是向着巍的脑袋劈去。两样兵器撞在一起,风昊只觉手臂被震得发麻,胸中如遭重击,几乎要喷出血来,这一击,斧头砍破铜皮,深深嵌入了大棒之中,拔也拔不出来。风昊连战三人,已是强弩之末,与巍遭遇,更是伤到了内脏,全身一时使不出力气,巍用力收回大棒,斧头便随之脱了手。
巍向来自恃力大,手中的大棒更是族中人人敬畏的利器,是当年夏后启赏给崇牛氏的几样武器之一,向来无人能敌,以前与敌对战最多不过是在铜皮上磕碰上几个凹痕而已,今日竟差点被眼前这人的斧头砍断,惊异之极。幸好对方气力已尽,双手使不出劲道,这斧头就到了自己手中,他瞥到钢斧刃部射出的寒光,不由暗惊:“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