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女早早来到了“有华族”,随行的还有那只聒噪的蝉,两人是来邀请四人到有连族做客的。
乐宁唬着脸撅着嘴,十分不乐意,她觉得跟这帮原始人打交道真是没意思,约翰大叫着要对朋友进行回访,碧儿全听风昊的,风昊倾向于应邀,这事就这么定下来。
从这里到有连族,有接近5里森林阻隔,风昊背着碧儿,后边跟着不情不愿的乐宁,小丫头一直诅咒趴在风昊背上的碧儿,要不是这个小不点在举手投票时倒向反动派,这事也成不了,亏自己那么用心地教她怎样取悦男人,真是个小白眼狼。
林女本以为风昊不会应邀,不想居然成了,三个孩子中除了碧儿,那两个体力都不错,虽走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却也没掉队,也没喊累。
风昊也很意外,约翰就是个猴儿,一天不蹦跶上个把钟头他能闷死,没想到乐宁也是好样的,小脸涨得通红,头发都叫汗水粘住了,却还能一声不吭,还真是有个性。倒是背上的碧儿,自己不叫她下来,她也不客气,小丫头就这么睡着了。
林中树木茂密,都是十几米几十米的巨木,遮蔽了阳光,大片大片的树荫给人带来不少清凉,为这趟辛苦的旅程稍稍削减了一点不适。
一个半小时后,有连族到了,风昊的心中稍稍有些激动,终于要看到原始人的聚居地了。孩子们也很兴奋,都睁大了眼睛,碧儿早就醒了,双眸眨也不眨,生怕漏掉一点东西。
村落的周围是一圈农田,瞧那样子得有好几百亩,春耕还没开始,田里全是荒草,风昊带着孩子往里走,越近村口荒草越多,到村口时,那田地竟像许多年都没耕种一样。村子周围挖了一条沟,宽约一米,深半米,是用来排水的。村东头有一条小河,族人平时从那里取水,长老煌已带着许多族人在村口迎接风昊等人。风昊跟着他由东面正门进入,一条小土路直通村中心广场。村里的房屋多是坐西朝东,半地穴式,有方有圆,面积多在10平方米左右。村中养有不少牲畜,一路走来,风昊看到有鸡、鸭、羊、鹿,猪,还有十几条狼狗,原始人养畜生的方法真不怎么样,各种粪便到处都是,走在路上,得好好注意脚下,不定怎么着就得踩上鸡屎狗粪,这不,眼高手低目中无人的乐宁就很不幸地中了大奖,踩到了一坨鹿的粪便,差点抓狂。
村里小孩极多,13岁以下的竟占了族人的近半数。这个风昊是知道的,林女跟他说过,族中人口死亡率极高,小孩子很难长大成人,同一年出生的小孩,成人的连一半都不到,原始人死亡率高,出生率也高。他们似乎是在跟死神赛跑,每年生大量的孩子,这些孩子一出生就在尽全力挣扎着躲避死神的抓捕,任死神再厉害,十三四年的时间下来怎么着也会有几个漏网,这些漏网的孩子就是族中的未来,林女便是那几个为数不多的漏网之鱼之一。
这些孩子一个个灰头土脸,头发蓬乱,像个小乞丐,小身板倒是挺结实,一看就知道是胡打海摔惯了的,要命的是他们一个个都不穿衣服,或是穿极少的衣服,该露的不该露的都出来晒太阳了,男孩的***一个个在人前晃荡,看得俩小女生小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大骂原始人不要脸。
瞧着这些孩子,风昊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林女,你也是这么光着身子过来的?
林女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向他咧嘴甜甜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风昊心中疑问立时消去,这小姑娘还真是原始人中的异类,别的不说,光这口好牙,21世纪的许多人也没有。
风昊四人一路走一路看,眼睛都不够用的,昨天蝉第一次见到汽车时的糗样在四人身上重演,约翰尤其突出,见了什么都稀奇,想动又不敢动,急得抓耳挠腮。来之前风昊已经警告过三个小家伙要老实点,原始人敬鬼神,忌讳多,不定怎么着就触了他们的逆鳞,这都是帮没王法的家伙,惹着了他们,话都不说一句就能把人绑上火柱施以火刑,其愚昧,残忍,比中世纪的那帮基督徒更甚。乐宁和碧儿不知道中世纪基督教会的恐怖,约翰可是知道一些,瞧这些人一个个歪瓜裂枣的,还一直嘿嘿傻笑,牙黄口臭,就不像啥好东西!
煌把四人领到了部落大厅里,这座大厅却不是半地穴式的,它的地基与地面相平,大厅的墙壁用黄土夯成,粗糙厚重,地面经过烧硬处理。正面墙上挂着图腾,正是日出丛林的情景,图腾两侧,画着一些模糊的图画,画工还过得去,就是不知道画了些什么,想来是些传说故事。
关于这个煌长老,来的路上蝉跟风昊说了说,是个对于重返故土追溯祖先荣光极为热心的老头,在族中地位仅次于族长孟,同时还是族中的巫师,可以贯通天地。风昊别的不怎么在意,煌是巫师这句话留了心,不知道四千年前的神棍是个啥模样。如今见了,倒也没啥稀奇,慈眉善目的,就是个乡下老人。
来到大厅里,风昊又遇到了一个长老,这也就是有连三巨头中的老三章明长老了。风昊到现在才明白林女说的“3家13亲”是啥意思。有连族由三个大家族组成,每个家族又分成了好几个由血缘关系最为亲近的亲族,三个家族共有13个亲族。每个亲族有10到15个人,有连族总共有150人左右。
三个家族中,每个家族都要选出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担任家长,再由这三个家长组成有连族的部落决策者,由一位名望最高的家长任族长,其他两位任族中长老。林女的父亲便既是她这一家的家长,又是有连一族的族长。
三个老头平时合作关系不错,但分歧也不少。煌作为族中的巫师,能传达天神的旨意,有时他说的话族长都不能反对,这老头又有些天真,整天想的就是回归故土落叶归根,念念不忘祖先的荣光,很是让人头疼。长老章明就不同了,这老头精力充沛,很有些工作狂的派头,从不搞那些虚的,典型的实干家,对煌那些异想天开的念头经常嗤之以鼻,这几天煌因为风昊的出现那不切实际的想法又蠢蠢欲动起来,弄得章明和他的关系有些僵。
章明早就听说这个有华族了,对他们也有些兴趣,却不像煌那么热切,煌巴巴地赶到村口迎接贵客,他就在部落大厅里等着。
煌示意四人坐下,所谓的坐下就是盘膝坐在地上,那里早就铺好了兽皮,风昊入乡随俗,乐宁却嫌兽皮不干净,便屈膝跪坐在了地上,约翰和碧儿有样学样,在这群原始人面前倒似天生的贵族,看得所有人眼前一亮,煌更是连连点头。
这么一坐,形势就显现出来了,最上首的位置是族长的,孟身体羸弱,便空着了,只有林女静静呆在一旁,煌坐北朝南,身后跟着蝉和他的相好叶,章明坐南朝北,身后跟着几个小伙子,还有一个妇女,是林女最亲密的闺中密友陶女。三家虽是一族,这中间的界限倒也划得清清楚楚。
有连族物质精神都十分匮乏,客人来访也不懂什么招待,就在四人面前每人放了一碗水,这碗是陶制的,圆不圆扁不扁的,一看就知道是用手捏的,有两个碗沿还有缺口,更绝的是乐宁面前的那个还漏水!小姑娘一路上本来就对这里十分不满,跪坐在这里还难受,此时再也受不了了,倏地站起,也不打声招呼就这么直直走了出去,约翰也是个耐不住静的,马上跟了上去,碧儿也有些意动,风昊拍拍她的脑袋,笑道:“你想出去就去吧。”
碧儿欢呼一声,跑了出去。
煌有些尴尬,呼噜噜喝口水,对挤在厅里乱哄哄的人道:“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挤在这里干嘛!”
人群一哄而散,偌大的厅堂只剩下了不到十人。
煌道:“风族长自极远的东方迁来,一路上必是经过了许多磨难吧?”
风昊努力做悲痛状,道:“确实是这样,这当中的心酸,也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了。”
他这么说便是告诉煌不想再谈那些悲惨往事了。煌笑了笑,直奔主题道:“有华族远在东方,想必也知道太昊部落吧?”
风昊微微点头:“知道一点。”
他这番表现明显是不愿多说了,煌不知他是个什么意思,不由瞧向章明,却见章明一副“别问我,是你把他请来的”的模样,心中不禁有气,道:“我有连久在河西,东方中原之地乃我祖地,向往已久,风族长一路行来,可曾见到什么事?煌生于斯长于斯,对外面的事情实在想听得很。”
风昊又摇头道:“也没碰到什么事。唉,无非就是族人一个个遭难死掉罢了,不说也罢。”
他三缄其口,弄得煌心也凉了,看来这次又是一场虚妄。坐在旁边一直不说话的章明却突然说道:“风族长,有华族距此地行程遥远,又地处中原,为何会迁到这里来?须知大河以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哦?”风昊看定章明,问道:“长老,这话怎么说?”
“风族长不知?”
“不知道。”
章明盯着风昊,似乎是在琢磨这年轻人的想法,许久重重叹口气道:“近千年以前,炎部落烈山氏为天下诸部之长,称炎帝,后势力渐衰,先败于九黎蚩尤,后败于有熊氏轩辕黄帝,黄帝本居北方,此番击败炎部落,声威大振,自此称天之使,代天牧养万民,分居诸子亲族,遍于中原。炎部落实力不济,自此遭到排挤,以大河为界,河东为中原各部,河西为炎部。中原乃膏腴之地,黄帝后代繁衍不绝,生齿日繁,中原地域虽广,却养不了这许多人,便有些部族越过大河,与炎部落杂居,这中间少不了要有些冲突,炎部落力量小,总是吃亏,有些便向更西方向迁徙,自此炎部落更加寥落。到一百多年前,有一大族,人口上万,号有扈氏,乃炎帝子孙所建,称雄河西,欲纠合各部,将河西的黄帝后裔赶回河东,自此河西多事。百年前,夏后氏大禹身死,将大位传给伯益,禹之子启却夺了大位,并攻杀伯益,有扈氏趁机反叛,欲与中原各部争雄,启召集中原各族战士,在甘地与有扈氏大战,双方打了三个月,有扈氏先胜后败,由此败亡,族众除了四散奔逃者,都做了夏后氏的奴隶,为他们放马牧羊,自此炎帝后代势力更弱,不愿受夏后氏欺压的部族再次向西迁徙,有些走不了的便留了下来,受夏后氏监督。我有连东方二百里处便有一族,名崇牛氏,为夏后氏分支,历来忠于夏后氏,多年来一直在削弱河西各部势力,河西之地早已是怨声四起,此时有华族自中原而来,到这四战之地,岂不是自找苦吃?”
章明说了这么一大通,听得风昊和煌一愣一愣的。风昊是第一次得知这么多信息有些发愣,煌是没想到这个平时少言寡语的老头居然这么能说,讲起故事来还真有一套。
章明静静看着风昊,等着他的回答。风昊细细琢磨老头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说这片地界不太平,自己一个光棍带仨孩子跑这儿来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嘿嘿,这老头倒是有些意思。
迅速转了几个念头,风昊咳嗽一声,正准备胡扯,忽然听到外面人声大哗吵吵嚷嚷乱了起来,心中不禁一沉,三个小鬼就在外面,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