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留跟随刀疤大叔,穿过蛟潭,来到后山一个隐蔽的山洞里。山洞里堆了好多从各地收来的盐。
从那里他们各自挑了两担私盐,然后就沿着山道徐徐上路了。
尽管一路谁都没有说话,二人还保持着十步左右的距离,就像互不认识一样,但也许是上回一起劫过官船的关系,二人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到分叉路口,刀疤大叔还是会时不时回头望一眼,似乎是在确定婆留没有跟丢。
直到婆留挑着私盐,又走至蛟潭边,步履渐行渐缓,还略微有些颤抖时,刀疤大叔才开口关照道:“前几日刚下过雨,泥地湿滑。脚绷紧,手抓牢担子,眼睛不要往下看!”
那蛟潭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要把人吸进去似的。刀疤大叔说这话时,婆留正在下意识的眼睛往蛟潭里探。忽地眼神一阵晕眩,脚底打飘一个没站稳。差点就和脚边的一圈碎石一同,跌进那黑洞中。而跌入其中的碎石,竟然没有听到一丁点儿掉到谷底的声音,真不知道这个蛟潭究竟是有多深。
“叫你不要往下看,你听到了没有!”刀疤大叔回过头来,一把拉住了婆留。
婆留这才定了定神,沉了口气,双脚似乎也不那么颤抖了。
也许是刚才拉婆留时,过于用力,刀疤大叔对着肩膀皱了皱眉头。
婆留才想起大叔那日肩膀受了伤,赶忙问道“你,你没事了吧?肩膀上的伤恢复好了吗?现在能挑担子了吗?是不是刚才又拉伤了,如果。。。”
刀疤大叔略显无情的打断了婆留,“前面的路还要更加费力,年轻人我劝你少说点话,省点力气,管好你自己吧。”
于是婆留识趣得不再多言,跟着刀疤大叔继续挑着担子赶路。
小心翼翼得绕过了蛟谭,二人又沿着崖壁,在一片坑坑洼洼的泥路中艰难前行。
转过一条阴暗的小路,一个转弯,眼前又迎来一片豁然开朗。碧蓝的天空,翠绿的树木,山间的景色婆留尽收眼底。
可婆留还来不及稍作停留,来欣赏眼前这片美景。一个声音已经在前头催促着他,“小心看路!快走,不要再浪费时间!”
婆留撅了撅嘴,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挑着担子赶紧跟上了刀疤大叔的步伐。
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后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只见一连串大大小小的山石从山崖边不断坠落下来,有些就掉在婆留刚才差点要停留赏景的位置上。
好险!婆留惊出了一身冷汗。此刻婆留终于明白刀疤大叔刚才一个劲地催促自己快走,原来并不仅仅是因为婆留停下脚步赏景会耽误时间,更是因为刀疤大叔知道这一路随时会有山石滑落下来。
婆留再也无暇赏景了,他握紧扁担,绷紧了神经,听从刀疤大叔的话,加快了脚步。
或许是刚才受到了一点惊吓的缘故,这会儿婆留也变得有些沉默了。但这份沉默并没有保持多久,两人快步走了不出一百步,前方又传来了一声“轰隆隆”的巨响。
这回婆留变得谨慎起来,待响声平息后,又原地等待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望了望。看刀疤大叔没有阻拦,婆留才敢往前又走了两步,去一探究竟。
原来刚才那声巨响是前头山崖上一棵岩松从石缝间连根带叶的坠落下来而发出的。
大概是由于前几日下大雨,雨水的冲刷的关系,山崖边好多小石子都松动滚落下来。本来就有些泥泞的土路,眼下都快变成碎石路了。前路变得愈发难走。
本来这条小路也只有十步不到的宽度,有些转角处甚至要贴着崖壁才能过去。如今再坠落下那么大棵松树挡在路中间,婆留他们前进的道路几乎完全被封住了。
婆留有些失望,头一回挑私盐,就遇到这么个大麻烦。眼看这条路似乎走不通了,婆留只得回头张望,看看后头能否另辟蹊径。
忽地婆留听到前头传来一些枝叶晃动,碎石沙沙作响的声音。他回过头来,才发现刀疤大叔已经卸下了肩头的扁担,迎着松树和碎石滚落的地方大步走去。
只见大叔用力一推,先将最前头的两块山石清理开来。这会儿又欲把跌落的大松树也一同搬开。婆留赶忙飞奔过来,上前帮忙。
期间不断还有飞石从高处坠落下来,虽然都是小石子,但砸在脊背上也是火辣辣得疼。于是二人加快了手里的动作,你搬我抬。尽管誰都没有说话,却意外地配合默契。虽然花了些许时间,但靠二人合力居然就把前面的障碍物都清理干净了。
于是二人挑上扁担,回到原路继续前行。
穿过崖壁,一转弯婆留就看到一片竹林。婆留认得这片竹林,因为竹林的不远处就是他小时候和小伙伴们的“练兵场”。行至此处,婆留知道应该离山脚就不远了,照平时再穿过前面一条平坦的山间大道就能直通山底。
可是明明平日里再走一刻钟就能走到的山脚,由于婆留他们还挑着私盐,自然要避开那些人多眼杂的平坦大道。所以这会儿婆留只能舍近求远,跟着刀疤大叔不得不选择溯过一条蜿蜒的小溪,艰难地走完这通往山脚的最后的一段路。
虽然还没有到雨季,但融化的冰雪再加上前几日刚下过雨,使得这会儿的溪水已经很是湍急。
刚下水没几步,溪水就很快没过了婆留的小腿肚。为了不让担子里的盐沾到水,婆留只能踮起脚小心翼翼得趟在水中。
尽管已经到了初春时分,可双腿被这湍急的泉水不断冲刷着,婆留还是从脚底心感到了一股刺骨的冰凉。
见婆留跟随的脚步逐渐放慢了,走在前头的刀疤大叔回头撇了一眼,然后低声说:“哎,走那么慢真是耽误事儿。下次回去买点雨布,把腿肚子以下都缠上就好了,明白吗?”
婆留低头“嗯”了一声,他虽然知道这是大叔对自己的关心,可这会儿婆留已经没气力再说些什么感谢的话了。他咬紧了牙关,一步一缓,总算挑着扁担趟过了这条湍急的小溪。
也许是为了不让湿脚印在泥地上留下痕迹吧,刚从小溪里出来,刀疤大叔又带着婆留往芦苇地里钻。
那芦苇杆子不断抽打着婆留的身体和脸庞,让他感到一阵生疼。
走了约半刻钟,婆留隐约看到了在芦苇地的另一头,似乎停着一辆马车。看来他们终于来到了金老九说的山脚下约定的地点了。
果然待他们走近,马车的车夫就从芦苇丛中钻了出来。
车夫熟络得上前同刀疤大叔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帮助婆留和刀疤大叔把他们各自挑的私盐抬上了马车。接着又再次快速消失在了芦苇丛中。
这第一趟挑私盐的征程总算磕磕绊绊地完成了。婆留长舒了一口气,赶紧奔到灵泉边,喝一口压压惊。那灵泉水还是一如既往的甘冽爽口。
二人便在灵泉边找了个地方歇歇脚。刀疤大叔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饼,撕了大半个递给婆留。自己则解下腰间的酒壶喝了起来。
婆留这会儿还真是又渴又饿,赶紧接过刀疤大叔递过来的饼,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初春的灵泉,周围已经一派生机盎然。此情此景让婆留想起了小时候常和郝婆一同去过灵泉寺后,又回到这灵泉边喝水吃点心的快乐时光。
可婆留还未来得及回忆童年多久,就见到刀疤大叔已经把酒壶挂回腰间站起身来了。婆留赶紧拿袖口擦了擦嘴,跟着站了起来。
刀疤大叔朝蛟潭的方向走去,婆留赶紧跟上,二人又要开始新一次的征程了。
幸好在返回蛟潭的路上,因为不用挑私盐,无需掩人耳目。所以他们不用舍近求远,再走刚才那条下山的艰难险路。走寻常的大道,果然节省了不少时间,他们没多久便又回到了蛟潭边。
一回生两回熟,不消几个来回婆留就无需刀疤大叔带领,可以独自挑盐了。
不知是婆留体力惊人还是找到了什么捷径,不久他便成为了金老九队伍中挑盐下山最快的那个了。而且人家一回挑两担盐,婆留可以挑四担。
因此才加入金老九的队伍半个月,婆留每日完成的挑盐量,已经在金老九手下的所有私盐贩子中名列前茅了。
每日不低的工钱再加上金老九给的额外分红,婆留的钱袋子很快又鼓了起来。
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在金老九手下干了三四个月。
婆留挑私盐的生活却突然休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