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喘着粗气，坐回到桌边。颜掌柜赶紧给三人各倒了杯茶。
钟亮拿过茶杯一饮而尽，转身对婆留说：“婆留兄弟果然是身手不凡，刚才那一招移花接木看得我眼花缭乱。实在是真英雄，真功夫啊！本公子重重有赏！来人呢！”
婆留一听心中窃喜，果然这官府的公子就是出手阔绰，看来今日不用问颜掌柜借钱，便有本钱了。
可没想到哥哥钟明却阻止了钟亮：“弟弟，你又说胡话了，哥哥知道你虽是真心佩服婆留的武艺，想有所表示，但拿钱打赏，不免有辱婆留。钱财什么的赠与婆留兄弟实在太过俗气，倒不如日后另寻件宝贝赠与他。”
然后钟明又转头对婆留说：“家弟从小被家里人宠惯了，说话鲁莽了些，并不是想拿钱打发婆留你的意思，还请婆留兄弟见谅。”
婆留只得强颜欢笑道，“啊，不碍事，不碍事的。大家今日玩得开心就好。”
钟亮被哥哥斥责后，低着头默默拿起了桌边的甜瓜继续啃起来，又顺手递了一块给婆留，转身对哥哥说“给他吃块这普通的甜瓜，总不能又说我有辱婆留吧？”
婆留双手接过甜瓜，看了看。其实刚才进屋看到钟亮在吃甜瓜的时候婆留就在想，在这样寒冷的冬季，竟然还能在这雅室中吃到甜瓜，还真是稀奇，这间云泥居果然是不一般。
而婆留眼中这样的稀罕之物，刚才在这钟家公子口中不过是随便吃吃的“普通”的甜瓜。看来对于他们这样的富贵人家来说，这种东西不过是生活中的寻常之物，的确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钟亮见婆留接过了甜瓜，又对婆留说：“对不住啊，婆留兄弟，我是最佩服功夫好的人的了。所以刚才一激动就有点口不择言了。不过你刚刚使得那些招式，是什么功夫，真的太绝了，我完全招架不住呀。下次有机会一定要教教我啊！“
“不过是近日读了一些兵书所感，自己融会贯通了一下罢了。”婆留低头一边啃着甜瓜，一边笑答。
钟明缓缓移步至赌桌边，命小厮拿出一锭颇有分量的元宝，摆在桌上对婆留说：“刚才听颜掌柜说，大厅内只有婆留一人应允来上我兄弟二人的桩。可见婆留果真是有胆色之人。今日高兴，过年我们兄弟二人加点采头，且先赌这一锭元宝如何？”
婆留一惊，自己只以为外面是几十文一局，这雅室里头大不了是几十两一局，没想到一上来就是一锭大元宝。可是同这公子俩，叙旧也叙了，比武也比了，甜瓜也吃了，此刻已是骑虎难下了。
婆留只得硬着头皮望向颜掌柜：“婆留我今日是陪一位朋友过来，来得匆忙，身边并没有备多少银两。好在有颜掌柜在，他刚才在门外已答应先借我些银两使使。”
颜掌柜也没想到今日钟公子会赌那么大，但自知迟早也躲不过，只得摸出了一锭元宝，交予婆留，并意味深长的说：“元宝沉！你可拿好了！。”
婆留接过元宝，重重得将其搁在了赌桌上，心中不禁有些懊悔自己刚才一时冲动的决定了，接下来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颜掌柜在长方形的棋盘两边，各码放了十五枚黑白棋子，示意钟家两兄弟和婆留分别在棋盘的两端坐下。
“请问你们哪一方先掷骰子啊？”颜掌柜在棋盘上中间撒了四枚骰子问道。
“婆留兄弟是客，还是由婆留兄弟先请吧。”钟明说。
双陆虽然婆留也和以前那帮山脚下的兄弟玩过几回，但不过是乡野间打发时间随便玩玩的，并不涉及钱财，规则也很随意，他已经记不太清具体玩法了。今日在这样的场合，对手又是官府子弟，而自己还借着掌柜的一锭大元宝，一开始自然底气已经弱了三分。
婆留此刻脑袋发懵，愁眉不展，缩手缩脚的样子，全然没了刚才比武时的意气风发。
“婆留，婆留兄弟？！”
听到钟亮的呼唤，婆留慌忙得拿起两枚骰子，在桌上胡乱一掷。掷出一个二，一个三。
随后钟明掷了另外两枚骰子，掷出一个五，一个三。因为总点数比婆留大，所以由钟明一方执黑棋先行。
钟明熟练的先移动了一枚黑棋五步，又移动了另一枚黑棋三步。接着婆留也依葫芦画瓢，移动了自己的白棋。
几轮下来，钟明驾轻就熟得已开始将己方所有黑棋越过婆留一方，逐个移离了棋盘。
而此时婆留一方还有不少白棋仍留在钟明一方的内盘上。
待婆留刚刚摸到一点门道，找到一些窍门，想开始设法将己方的白棋移离棋盘时，却发现钟明那边已经迅速将自己一方的所有黑棋都移离了棋盘。
还没等婆留反应过来，颜掌柜已颓然地宣布：“钟大公子，完胜，得三分。”
婆留自知这盘技不如人，只得拱手恭喜钟明道：“钟明兄神机妙算，婆留我自愧不如啊。”
“婆留谦虚了，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得罪了。这头一盘权当练手，不分胜负，这元宝就先摆着吧。”钟明笑道。
婆留一听，长舒了一口气。
“哥，下一盘换我了吧。”钟亮在一旁吃着瓜，说道：“婆留，不如我们玩盘加倍数的吧。”
他从赌桌边取了一个圆盘，放在棋盘中间。
婆留面露难色地对一旁的颜掌柜微微摇头，使了个眼色。
颜掌柜也会意地点了点头，“两位钟公子，要不先玩两盘，再加赌注吧。头几盘就当练练手了。”
而那边，钟亮似乎对颜掌柜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地拨动了固定在圆盘中央的小木条。那木条在圆盘上几圈飞速旋转，最终停在了表示倍数八的位置上。
婆留怔怔地望着倍数盘，表情僵硬，看来今夜只能听天由命了。
幸运的是，随着对玩法的逐渐熟悉，几轮下来婆留一改颓势，已经悄摸摸地将几枚白棋打入钟亮一方。
当然钟亮也不甘示弱，成功将自己的数枚黑棋依次移出了棋盘。
虽然后来婆留奋起直追，可略有些操之过急，接连下错了几步，最终让钟亮率先将己方的所有黑棋移出了棋盘。
颜掌柜已经面色铁青，冷冷地说：“钟二公子胜，得一分，加上倍数八，最终钟二公子得八分。”
“嘿，婆留兄弟得罪了，这几锭元宝就归我们兄弟两了。”钟亮得意扬扬得拿起了桌上的元宝，一把揽进怀中。
婆留盯着空空的赌桌，后脊背直冒冷汗。
钟亮本欲趁胜追击，颜掌柜眼见婆留已经连输几盘，自己的那锭元宝已经保不住了，可不想再赔钱让婆留赌了。赶紧陪着笑脸劝说道：
“各位公子都是咱这边的贵客，今日这比武也比了，赌钱也赌了。大家各有输赢。今日应该都尽兴了吧。已经三更天了，各位公子也累了吧，不如掌柜我叫人备些薄酒，再命人把柔柳院的姑娘叫来助个兴，听说又出了几支新曲子。三位公子今夜在我这儿共饮一番如何？”
钟明似乎明白了颜掌柜的意思，把棋盘往旁边一搁，说道“好，那就有劳掌柜了。今日知己相逢，且共饮酒。”然后转身命小厮又取了一两银子交给颜掌柜，作为赏钱。
婆留因为输光了颜掌柜的钱，低着头一直不敢看颜掌柜。只得闷头吃瓜，可是这会儿连口中的甜瓜也觉得是苦涩的……
婆留只觉刚才的那场赌局就像一场梦一般，但输掉的那一锭元宝却又是如此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