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留跟着秋离在云泥居的这间地下大厅里绕了一圈,发现这里似乎三教九流各种人都有。但几乎每个人手上都握着筛子或者筹码。
婆留逐渐恍然大悟,这个秋离口中所谓的“大包间”原来是藏在云泥居底下的一间地下赌坊。难怪云泥居白天正经喝茶的见不到几个人,可一到晚上就客似云来的,原来都是冲着这间赌坊来的。
“你怎么会带我来这种地方?这里是赌坊吧?!”婆留面露不悦的质问秋离。
秋离倒是不以为然,“这里有何不好,这还是我书院的同学带我来的。他们说这是全临安城最好玩的地方。你别看这是间赌坊,临安城有头有脸的人来得可不少呢。你就看刚才那个男的,说不定就是哪家的公子偷偷过来的。而且这赌场上,可没有身份之别。只要手气好,谁都能赚点。最重要的是只要进了这门,大厅里的一切吃喝都不要钱。过年在这里图个乐子,有吃有玩多好。”说完秋离就拿起长桌上的一块皂儿糕塞进嘴里。
“可这里终究是赌场啊?进了门,玩得是真金白银。你哪能和你书院那些豪门子弟攀比呢?你哪有他们有钱,能随随便便的一掷千金?”
秋离轻笑了一声:
“这哪里是攀比呢。我自己身上有多少斤两,我当然清楚。我只不过在这大厅小赌怡情几把。现在世道那么乱,誰不找点乐子呢~
更何况如果能靠这点小钱,翻盘赢一笔,贴补贴补家用,我爹高兴还来不及呢。他让我去考科举,不就是为了让我以后考取功名,能多挣些俸禄嘛?”
婆留摸了摸口袋,“可是,可是我也没带多少钱啊。前几日的压岁钱,一大半都给我那两个弟弟花了。”
秋离继续说:“我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啊,你知道我早上给我妹买那些胭脂水粉的钱哪儿来的?那些都是上回在这赢来的嘛!”
“哦,是吗?难怪你这钱花的那么爽气!“
”而且所谓一掷千金,都是旁边雅间里的那些贵公子玩的游戏。咱们这大厅都是些小老百姓,一盘花不了几个钱。跟你说,新人手气都特别好。不信,你今天来几盘试试。大不了我先借你点钱。”
婆留心想,若是真如秋离所说,能在这赚点小钱,倒也真是不错。而且自己本也没几个钱,即便全输了,应该也没有多少损失。
于是婆留从怀中掏出一个鹅黄色的布包说:“不用,哪能让你出钱,我还是带了些钱的。本来想请你吃饭的。你看看这些钱能玩几把?”
秋离盯着那个鹅黄色的布包,觉得花纹有点眼熟,凑近一看,“这布包分明就是那天那姑娘给你包扎的丝帕嘛!你小子居然洗干净了,贴身带着呢!”秋离抽出丝帕,举在手里朝婆留挥舞。
婆留顿时羞红了脸,佯装正定地说:“你别胡说,快还给我!快还给我!”
秋离依旧不依不饶:“那你说,这丝帕是谁的?你又没有妹妹,莫非还是你娘的不成?”
婆留一把从秋离手中夺下丝帕,略显恼怒的说:“再说,我走了啊,不玩了!”
秋离见婆留又羞又恼的样子,赶忙说:“啊呀,我不问了,不问了。嗯,你第一次来,要不我先带你玩簸钱试试手气吧。那个一局最便宜。”说完秋离将将婆留推到墙边的一张赌桌前。
这张赌桌前已经挤了不少人,桌后站了一位穿了一身黑袍的男子,应该就是庄家了。他正在对桌边的众赌徒说:“哎,各位客官,二十文一局,新的一局马上就开始了。马上就开始了。要玩的赶紧过来。”
那赌桌上被划有五个格子,每个格子里都画有五个圆圈,只是每个格子里的圆圈正反皆不相同。
“你说这回还是三正两负吗?”
“还没抛,我怎么知道。不过都抛了两回都是三正两负,我看不太可能又是这个。”
下面的赌客们三三两两的讨论着。
婆留对秋离小声说:“这不就是猜正反吗?我们小时候在灵泉边拿小石子儿都玩过的。”
“嗯,差不多。这种最简单,所以先带你来这试试手气。一会儿你可看仔细了啊!”
庄家用软布擦拭了下手里的铜钱,又发话了:“哎,各位客官,要玩的可把眼睛都瞪大了啊!准备开始了啊!”
只见庄家把五枚铜钱置于手中,手心向上,拇指和食指拈起一枚钱,其余几枚搁在手心中簸了簸,然后抛起所拈那枚,再翻转手背将其余四枚撒下,快速接住落下的铜钱后,再度高高抛起。接着手在落子的间隙迅速拨弄在桌面翻转的其余铜钱,调整其正反面,并将其慢慢聚拢在手掌下。这个动作重复了数次之后,最后再用力一抛,手立即向上翻转,压下抛出的铜钱,让五枚铜钱皆被覆于掌下。那娴熟灵活的动作,看得人眼花缭乱。
庄家把手按在桌上,面无表情地说:“各位客官可都看清楚几正几负了吗?不管您看没看清,二十文一局,买定离手啊,买定离手啊!”
“我看五个全负。”
“不可能,你定是看花眼了。最后那一下我看到一个正面,我赌一正四负。”
“我还是赌三正两负。”
下面的赌客们立刻炸开了锅,
“我跟。”秋离也掏了二十文钱压在了三正两负的位置上。
然后戳了戳旁边的婆留:“哎,你怎么还不下注?看清了吗?”
“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庄家见婆留还在举棋不定:“这位小兄弟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吧。随便选一个试把手气吧!你看这小哥也是第一次来,都连赢两把了!”庄家指了指旁边一个精瘦的男子。
婆留犹豫再三,仔细回想刚才庄家操作的动作,最后把宝压在了四正一负的格子上。
“哎,好嘞。还有人要下注吗?”庄家环顾四周,“没有人下注,那我就开啦!”
庄家的手一点点缓慢得抬了起来。
“开!开!开!”周围下注的人不断呐喊着,期待自己能下对了赌注。
但一场赌局终究是一家欢喜几家愁。
众赌徒逐渐看清了庄家手下压着的铜钱,
“啊,四正一负。”众赌徒叫嚷道。
大多数的赌徒都愁眉不展,不过婆留却喜笑颜开。因为他是少数几个下对赌注的人。
秋离拍了婆留胸口一下,“好家伙,可以啊!一把就赢钱。”
“来,小兄弟拿好了。”庄家抽走了头钱,将剩余的赌资与婆留等几个赌赢这局的人平分了去。
婆留数了数,心中暗喜,这顷刻间就赚了五十文。看来不消几局,一斗米钱就能赚到手了。
后面两局,婆留如有神助,连下两城。秋离见婆留手风旺,后头两局也跟着婆留下注了。
转眼间,才五局的功夫,婆留已经三百多文钱到手了。趁着赌兴正旺,婆留的胆量也越来越大,下起赌注来也不见了刚开始的犹豫。
直到感到肚子已经饿扁了,婆留才欲暂时收手。和秋离跑到一旁的长桌旁,一人点了碗葱油面吃。
秋离一边吃着面,一边说,“怎么样,婆留,我说得没错吧,新人都很旺的!你都赢了几把了?!”
“是啊,要不是实在是饿了,我还能继续大杀四方。”婆留得意得说道。
秋离微微笑道:“哎!是谁刚才在家里就喊饿死了,要吃饭的?我以为你来这里撑不过两局就饿得不行了。谁知道这一上赌桌就饿意全无,都过了快一个时辰了,你才想起肚子饿的事了。”
婆留佯装没听到,给秋离倒了杯梅花酒:“来来来,口渴了,吃杯酒。这酒也不要钱吧?”
“嗯,不要钱不要钱。你闻闻,这酒真还有股淡淡的梅香。听说这云泥居酿酒也是一绝,只是这些酒都不写在外头的酒牌上,只给熟客定制。怎么样?我带你来的这地方好吧?”
“好好好,简直好极了!你快点吃,吃饱喝足了一会儿赶快再带我换个别的玩玩。”婆留来不及细细品味杯中的美酒,抬头猛地灌下一杯,心似乎早已飞向了赌桌,恨不得马上回去大杀四方。
而大厅的另一边,一间雅室的门忽地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