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夫人过世多年,中间周围的三姑六婆们都来给钱宽说过好几次媒。但都被钱宽一一拒绝了。
早几年钱宽考虑到那时婆留还小,又性格顽劣,自己也没有完全从丧妻之痛中走出来,因此他本打算待婆留长大懂事些,再考虑续弦的事情。
不过这日,热心的李绣娘又来给钱宽牵红线了。
李嫂找到钱宽问:“上回给你说的那个黄绣娘,你觉得怎么样?我给你们俩测过八字,各方面都很和顺。黄家人也没有介意你是续弦。那么好一个姑娘,你还犹豫什么呀?”
“额,还是等婆留长大成人以后再说吧。”钱宽搪塞道。
“怎么?你是怕那黄绣娘以后嫁过来待钱宽不好吗?这黄绣娘你本就认识,性子柔,人品更是没得说,这些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我知道,我知道。黄姑娘一手绣花好手艺,平日里待人也十分宽厚,我自然是不担心这些的。但是我家的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婆留这孩子现在正是最不好管教的年纪,人家姑娘一嫁过来就要帮我照看那么大个孩子,也不知道愿不愿意?我,我是不想耽误了人家啊。”钱宽扶着额说。
“这你放心,你家的情况我同姑娘家都说清了,人家可没说半个不愿意啊。而且你们家婆留我是看着出生长大的,调皮是调皮了些,但男孩子不都这样吗?我家小欢也是这么调皮着过来的,现在不也长大成人了吗?所以你也无需太多担心。”
钱宽淡淡地叹了口气说“哎,婆留哪能和你家小欢比呢。你家小欢从小就喜欢呆在家里看书写字。我们婆留呢,这么大孩子了,就喜欢一天到晚野在外头瞎玩。您是不知道,这孩子可不是一般的调皮。我啊,每日都担心着,真怕他哪日出去闯了大祸。如今连我这亲生父亲都不知如何管教他了,何必再去给别人家添麻烦呢。”
“咳,话也不能这么说。婆留也是个苦命的娃,一出生就没了娘亲。男孩子大了总是会淘气些的,而且还不是因为你这父亲平日里成天不在家,没时间管教他,所以才让婆留这孩子得了机会,一天到晚在外头玩吗?”
“哎,这孩子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是管不住他。而且我成天出去,不也是为了能多给他多挣些钱回来吗?”钱宽无奈地说。
“知道你这些年来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可管孩子,哪能只靠打骂呢。你们父子俩性子就是都太硬了,所以家里更需要多个人来中间调和一下啊。你看,婆留一到郝婆那,不就看着挺乖巧吗?你也别对孩子太严厉了。”
“哎,不严厉不行啊。不然真管不住这孩子。”
“照我看如果家里有个女人,帮你照看着婆留,兴许还能收一收婆留这顽劣的性子。我相信她会待婆留好的。”李嫂反劝钱宽道。
钱宽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说来钱宽和那黄绣娘还是有些缘分的。
黄绣娘原是苏州绣坊中一位小有名气的绣娘,钱宽又是做布匹买卖的。和黄绣娘的绣坊常有生意上的往来,这一来二回也就熟识了。
黄氏生得一副慈眉善目,性格纯善,温婉贤淑,又有一手苏绣的好手艺。本也是不愁嫁的。可惜这数年间家中多生变故,这婚事就这么给耽搁下来了。
钱宽其实在日常生意往来中,对黄氏也萌生了一些好感。可是对于续弦之事,终究还是有些犹豫。
这日被李绣娘这么一开解,似乎解开了钱宽些许的心结。
之后经过李绣娘几次三番的热心劝说,钱宽逐渐打消了顾虑。半年后,钱宽终于鼓起勇气向黄家提了亲。
二人成婚后,黄氏即从苏州搬到了临安山脚下的钱宽家中。
黄氏知道这些年钱宽对婆留多少缺失了些细致的关怀,婚后一直把婆留当做自己亲生的孩子一般,加倍地疼爱。
那时婆留正值长个头的年纪,为了给婆留补充营养,黄氏又多接了好多绣活来贴补家用。
黄氏听郝婆说婆留自小爱吃鱼,几乎顿顿都给婆留烧鱼吃。一到换季,也会提前给婆留缝制好换季的新衣。
有了黄氏,这家里似乎也多了一些温暖的烟火气。
这些钱宽都看在眼里,但始终还是有些担心一向顽劣不听话的婆留,会否无法接受黄氏这个继母的出现。
不过出乎钱宽意料的是,平时颇为淘气不听话的婆留,居然与继母黄氏相处得很好。
过去婆留总是羡慕其他孩子回家后,有母亲的疼爱。如今在黄氏无微不至的关怀下,婆留长那么大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母爱。
婆留原本有什么心事总是放在心里,回家也不愿和钱宽多说,现在也尽告诉了黄氏。不多久,婆留更是改口称黄氏为母亲了。
母子二人时常关起门来说些体己话。这倒是令钱宽这个亲生父亲也颇有些嫉妒了。
虽然钱宽从心里是十分关心婆留的,但表面上总是作出一副严父的派头,平日里父子二人在家也不大多言。自从家中有了黄氏打理后,父子俩的生活不但变得井井有条起来,而且在黄氏的中间调和中,连父子俩的关系似乎也比以前亲密了些。家里的日子是过得一天比一天好了。
不仅如此,这几年家里的人口也逐渐有了增加。婆留当哥哥了!
婚后不过一年,黄氏就为婆留添了弟弟叫钱镖,前两年又给婆留添了小弟弟叫钱铧。
两位弟弟都生得十分乖巧可爱,特别是最小的弟弟钱铧,虎头虎脑的小模样,眉眼间与婆留极为相似。
二弟钱镖自幼体弱,出生没多久村里又出了瘟疫。所以二弟从小被寄养在黄萍苏州的娘家里。钱镖除了有点不喜与人说话,性子倒也算三个孩子里面最安静听话的一个。
三弟钱铧则从小与婆留同吃同住,性子也和婆留小时候一样的活泼好动。刚学会走路,就开始成天粘着婆留这个大哥哥在山里满地跑了。婆留往东他就往东,婆留往西他就往西,俨然宛如婆留的小跟班了。
婆留也很享受当哥哥的感觉,时常背着钱铧这个小弟弟,四处玩耍。
一个秋日的午后,天朗气清,碧空如洗。婆留一如往常,带着众“士兵”在后山“练兵”。
只见婆留坐在一块巨石上,手里拿了一根树枝做指挥杆,神气地号令底下众人按照他的口令,分成两组捉对“厮杀”。
三弟钱铧则坐在婆留身边,一面一脸崇拜地望着哥哥婆留,一面手里拿着根小木棍学着婆留的动作,在空中瞎比划,口中还念念有词地指挥着。这场面倒是有几分滑稽可爱。
此刻,婆留还不知道,自己的这支队伍,即将面临一次严峻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