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乘胜追击,故作神秘的继续道:“此刻定然是你没有完成师父交给你的任务,所以你师父想杀你,你不忍心师父动手,所以自寻短剑,是不是这样?”
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宿倚然不再望他,默默的低下头,似乎正在回忆着那段往事一般,待杨帅讲完这些话,她才悠悠叹了口气道:“他根本未曾想过杀我。”
杨帅拿出这些俗套的东西来说给宿倚然听,无疑是想她亲口讲出自己的心事,对其也有好处,更能满足他的好奇心,所以听到她终于肯讲,再不言语。
宿倚然继续道:“他也并非宿倚然之师,乃之亚父。”
“亚父?”杨帅为之一愣,转念一想,虽然不是师父,也是干爹,看来那些电视剧里面的情节也相差不了多远,只是看宿倚然的神态,似乎整件事情又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宿倚然微微点了点头道:“宿倚然直道己幼失双亲,亚父言其于楚国烽烟拾取己为,用重金为己天下觅得良师教诲,传授武艺十三载小有所成,自此沦身刺客,本应一展所长为亚父效命,岂知此次……”
言到此,她不再说下去,饶是硬朗之人,却依旧遽然泪下。
故事很简单,无非便是用养育之恩换取一个人为自己卖命,好在那个亚父还有些良知,没有到养个女孩做老婆的地步,不过如同宿倚然一般的女子,那亚父居然没有此举,实在有些令人质疑。在宿倚然伤心之刻,杨帅竟然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这件事情,不说他龌龊恐怕难以令人置信。
“这么说来,以你的武功,在普天之下应该已经没有几个杀不了的人了,怎么这次却不行,莫非你亚父要你杀的是你的情郎?”
“何为情郎?”宿倚然茫然问道。
“情郎就是……”杨帅想了一阵,嘿嘿一笑道:“情郎就是你的朋友,你的兄弟。”
“英布如何能成为我之兄弟。”宿倚然道:“只是宿倚然一直不解与亚父每次令我杀之人均为六国遗将,倚然自为报答养育之恩,从未过问原因。只是倚然乃是亚父在楚国境内拾之,十有八九为楚国后生,要倚然杀楚国之将,实不忍心,经四处探访,更知飞虎寨虽为匪辈,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时,更有反秦暴政,解救天下苍生之念,实不忍杀之。”
杨帅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自古刺客虽无情,人却终有情。宿倚然就是认定了自己是楚国人,这才不忍心去诛杀自己的同胞,可见其心灵并没有磨灭,或者说根本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那种,正因为这样才险些丧命。
一开始见到宿倚然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觉得奇怪,电视剧上面常出现的镜头,但凡刺客一般都不会有那么多感触,为什么宿倚然在见到那些难民的时候会发出那么多的感慨。而且如果真的要杀英布的话,可以直接杀上飞虎寨,凭借她的本领,成功的几率也很高,为什么她始终不肯上山,而是约英布下山,原来中间有这么多想法保留。
从另一方面想,救宿倚然那个亚父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味的令其诛杀六国余将,这中间一定有着什么秘密,莫非他是朝廷的什么人?想到这些,杨帅的心里一颤,转头问道:“你亚父是什么人?”
宿倚然一时间没有明白他问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茫然的看着他,没有回答。杨帅见她不解,又道:“你莫非不知道你亚父的出身?”
宿倚然想了一刻,忽然冷冷的道:“与你何干。”
“我靠,你怎么说变脸就变脸,比川剧大神还快。”这种关键的时刻宿倚然变脸,无疑是令杨帅的好奇心落到了一个最低点,心中如何不焦急,说话之间竟然站起身。“因为我要给你分析一下你该不该死。”
宿倚然道:“花言巧语,无耻之及。”言罢!转身而去。
“站住——”杨帅忽然断喝了一声,上前拉住宿倚然的手臂。
宿倚然机警的缩回手,瞪着杨帅许久,这才冷冷的道:“由小到大,宿倚然从未见过亚父的真正面目,举止不定,更不知其身份如何。唯一可知的便是宿倚然十岁之前居住之所豪华奢侈,相信那便是亚父居所。”
难怪这个丫头不肯说,原来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个养育自己成人的亚父到底是什么人。想想由小到大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还被一个不知道身世的人收养,提及这件事情不伤心才怪,更难怪她会忽然变脸,以杨帅的心里,怎么也不会理解她的心里。
宿倚然言完这些,迈步向房间走去,刚走到门口又停下步伐,未曾转头,冷冷的言道:“宿倚然今日之举,倘若有第三者知晓,决不会对你这厮手下留情。”
杨帅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起初连他都不敢相信宿倚然这个号称杀人魔头的女子竟然会流泪。不过他就是见不惯她那幅认真的样子,装作茫然的道:“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怎么不知道,难道我的了什么健忘症什么的,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宿倚然终究还是扭头看了看他,目光中不仅仅是愤怒,似乎还夹杂着一种令杨帅无法理解的情感,纯真而无暇。“山高水远,时事不定,万民水火之中,行事艰难,倚然且有亚父照料、武艺在身,你这泼皮却不同,若是不想丧命于无辜,处事小心。”言罢!这才转身归房。
杨帅望着那房门关闭,心中不由升起一股热流,脑海中自然而然的生出了香姬的身影,曾几何时,那个女子也曾经对自己百般交待嘱托,她是将自己看作夫君才会如此,矢志不渝的情感无从质疑,竟没想到此刻这个刺客女子竟然也对自己说出这番话,不又觉得有些可笑。
想到这里,他面上一笑。“什么时候我杨帅也这么招人喜欢了。”自顾臭美了一阵,这才返回自己的房间。表面上他已经没有了什么,其实心中却在努力的记忆着在这个洪荒的历史上有没有过一个武功高强的老人。到底宿倚然的亚父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六国的余将?又为什么当初救了宿倚然?更重要的是为什么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儿他这个亚父没有……
时值秦始皇统一六国后数十年的光景,六国虽然亡国,大部分却都被封王,掌管着各国,只是对秦俯首称臣,其管制军队都是秦国的军士。宿倚然的这个亚父令宿倚然杀害六国的余将,很明显就是想将六国那些可能反秦的六国名将之后斩杀在萌芽状态,从根本的角度来判断,要么这个人是为了金钱而帮朝廷办事,要么就是杨帅想到最恐惧的一点,就是这个人本身就是秦朝廷里的人,且聪明,通晓历史规律。如此之人不可能没有被历史记载。
分析的头头是道,历史人物逐一的在他的脑海里闪过,始终还是没有结果,想想这件事情一时间和自己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也不在去理会,转身回了房间。
夜间无话。
第二日直至天光大亮之时,他才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打开房门,差点没有被面前那个人吓晕过去,但见他鼻青脸肿,本来垂至胸上的白须不知道被什么利器斩去了一半,咽喉之处殷殷血迹,衣衫破烂不堪,着实狼狈,正是那个大夫。
大夫眼见杨帅,忙作了个揖道:“客爷,您终于醒来了。”神情甚是尊重。
杨帅问道:“大夫,因何会如此?”
“这些客爷莫要理会了。”大夫惊慌的看了看四周道:“外面已经为客爷备下十金,另有两骑车供其一路使用,客爷即刻便可上路。”
“上路?我为何要走?”
扑通。那大夫在不说一句话,跪倒在地。“若是客爷此刻不肯离去,小的这医所不保。”
说到这里杨帅已然明白。不用问,这杰作定然是出自宿倚然。之前她死活不肯大夫为其疗伤,无非是怕大夫看出其为女子,而且伤口在胸间,一个杨帅已经令她难堪,怎奈性命是他救的,不好出手,便将所有的气恼尽数发泄在了这个不良大夫的身上,可怜的大夫反倒成了杨帅的代罪羔羊。
想通了整件事情,杨帅不然的一笑,女子终究还是小气的为多数。“那姑娘此刻何在?”
“那姑娘……”大夫胆颤颤的观望了一下四周。“夜间已经离去,临行之时交待了小老儿办理一切,并令小老儿将此竹简还之。”讲话之间将一卷竹简递给杨帅。
杨帅接过竹简看了看,正是当初董思明给的那封害了他险些丢掉性命的竹简,心下不由的有些失落,看来此次那宿倚然是真的不想再见面,竟然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归还。
失落之心未尽,双目忽然间一亮。但见在竹简下方宛然多了三个怪异的字体,文笔细腻清秀,与董思明的刻笔截然不同,可惜他还是看不懂,犹豫了一下指着三字问道:“大夫,这三个字如何读法?”
大夫微微一愣,目光扫了那三字一目:“君珍重。”
杨帅一笑,如同见证了中国足球夺冠一般兴奋的一举拳头道:“宿倚然。又被我猜中了,你绝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杀手,更不适合做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