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司正忙问道。
灵九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双眼死死地盯着地上扭动的黑蛇。凤弦则移开手看了眼伤口,然后脸色更加难看。
“这蛇有毒。”
司正怒从中来,气道:“她居然如此歹毒。祭司,有没有办法?”
云泽绕过两条蛇,端详了一会,又向前查看凤弦的伤口,片刻后道:“放心,可以治好。”
几人同时松了口气,云泽又道:“这两条蛇能否借我一用,我想再仔细地看看。”
司正没有拒绝,向前几步,居然直接伸手抓住了那两条小蛇,恰好都捏在七寸的位置,朝赶来的守卫吩咐道:“找个装蛇的笼子来。”
云泽暗暗有些惊讶,她知道司正也会些武功,但比起灵九和凤弦这种从小的练家子还是有些差距,更比不上安羡阳。只是不知她从哪修来的抓蛇的本领,看上去竟然还很熟练。
一个守卫已经小跑着将竹筐送来,司正将蛇扔了进去,回头看见云泽正在看她,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笑着解释道:“兄长幼时顽劣,常常去抓些蛇鼠鸟兔之类玩笑,我是跟着学会的。”
云泽便笑了笑,不再深究,让被蛇咬伤的二人赶快回后山石屋,然后自己也提着嫁衣厚重的裙子,艰难地骑上了一匹白马,对司正示意先回后山给灵九凤弦治伤,再到圣殿详叙此事。
司正笑道:“当然是你要先回去,不过安羡阳此时行踪不知,还是再多找几个人去陪你比较放心。”
“正是求之不得,多谢圣女。那我便先行一步。”云泽在马上拱手而拜,然后马鞭在空中虚打一声,双腿轻夹,身下白马便飞驰而去。司正随即点了几个功夫不错的守卫,紧随其后。遥望着逐渐远去的黄尘,司正若有所思,一个苍老的女声却在此时响起。
“圣女有何顾忌?”
司正转过身来,看向声音的主人——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妇正静静地看着她。
“……”司正欲言又止。
老妇见她这幅样子,便知她心中所想,于是道:“既然圣女心存顾忌,那便一同去圣殿再议。”
“……邢奶奶,辛苦你了。”司正轻轻叹一口气道。
“不怪你。”老妇怜惜地看着司正,“是安洲要变天了。”
“不。”司正却猛地吐出一口气,不复刚才的疲累之态,“安洲会好好的。这是我们亲手建立的乐土,不会让它毁在我的手中。”
“唉……你啊……”老妇摇摇头,“你就是给自己扛的东西太多了。你……咳咳……”话音未毕,老妇突然咳了几声,忙皱着眉用袖子掩住。
“邢奶奶,注意身体,不必担心我。”司正打断了她,“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反正,”司正笑了笑,“总不会比安羡阳更加糊涂。”
…………
圣殿。
圣殿正厅供奉着一尊玉石雕成的神女。神态平和庄重,宽袍广袖,素雅飘逸。神像面前摆放着新鲜的贡品,一看便知主事者挑选的多么用心。
司正照日常惯例拜过神女,再入议事房等待。
灵九和凤弦的毒已经逼了出来,司正也让二人回去休息。此时圣殿的议事房内,只有三个人相对而坐。圣殿外重重守卫,随时待命。
“已经将通缉令拟好了,明日便都贴出去。云泽,只是劳烦你说一下事情经过了。”
“嗯。”云泽的嫁衣已经换下,此时又是一身素雅的衣袍。她回忆了一下,省略了一些无关紧要之处,便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所以说,安羡阳抓走一国祭司,只是为了复活一具骷髅?”司正皱眉,有些不敢置信。
云泽却在此时平静地提醒道:“安洲不是一个国家。”
“抱歉。”司正的神色有些复杂,一旁的邢静慈看出了端倪,忙维护她道:“祭司大人,圣女只是一时情急。”
“我知道。”云泽没有过多的停留在这个小小的问题上,接着道:“我想,还有些别的东西能够支持她这样做。”
“别的东西?”司正努力思索着,刚才被打断的不愉快似乎也没有对她产生什么影响。
“你是说……黑蛇?!”司正突然道。
“对。”云泽道,“除此之外,应该还有个能够替代我的位置的祭司。”
司正怔了怔,一旁的邢静慈却摇摇头,替她开了口:“不可能。还有什么人能够代替你作为祭司和神女沟通?”
云泽看着邢静慈那副笃定的样子,没有开口,而是把视线转向了司正那边。邢静慈等不到回应,也看向司正。位于视线中心的那个人脸色却突然变得很难看,她对上云泽的目光,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像是质疑自己的判断一样,又带着一些惊恐。
“圣女?”邢静慈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邢奶奶……”司正张口,又咽了口口水,突然发现嘴里的话居然重逾千斤。
只是一个猜测而已……
司正定了定神,道:“除非……她找了一个新神。”
新神?!
邢静慈放在桌子上的手无意识的虚抓了一下,满面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上了年纪的老人喃喃地道,一边摇着头,像是在对自己否定这个疯狂的念头。
“如果有了一个‘新神’,也就可以解释安羡阳为什么会毫不在乎地绑走祭司,也不做任何掩饰的就和圣殿公然对立了。”云泽还是一副冷静的样子,“突然冒出的黑蛇,也有了来处。”
“之前唯一会武的老将军,从来没有过黑蛇这种东西……”司正道,“不过也只是一个猜测。”
“她居然要背叛神女?!……哼!就算是她真的找了个劳什子新神,使那样阴损手段,我看也是个邪神!”邢静慈努力回过神来,继而怒道。
云泽道:“我们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司正有些头疼,她知道自己的心神已经彻底乱了,她需要先冷静下来梳理一下再做出决定。她不是云泽,永远那个冷淡疏离的样子。如果要让司正来形容的话,她就像一尊神像,可望而不可即。平时看似无用甚至常常令人气馁的冷静,却总是在慌乱的时候给人些许慰藉。有时候她真羡慕云泽,无悲无喜,无怨无怒,什么也不会影响她的情绪。
但是她不能这么做,她身上的担子太重了。在这座全是女人的城里,读书识字的人甚至都少之又少。她们被压榨惯了,换一种管理方式都无可无不可。但她不能,她想要建一个理想国。
安洲,应该不仅仅是一个庇护所,它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国家,在她的手里。
人才济济,英豪辈出,秩序井然,礼法严明。
当作为障眼法的幻术随时间消退,当作为屏障的结界在沙风中破裂。她们有一个完整的国家,强大的军队,清明的官员,成熟的律法,还有遍地的学堂,讲师,酒肆,饭馆……
那时的安洲,足以抵御外面的觊觎,能够狠狠地反击那些贪婪的目光。
司正的拳头缓缓握紧。
现在,才十年呢。她的安洲仅仅还是一个牙牙学语的稚儿,就已有了叛乱的信号。
她不甘心。
云泽和邢静慈看见司正突然站了起来,这个目光坚毅的女人道:“不管她想耍什么花招,这里都接着。全城戒严,搜捕安羡阳!”
很能鼓动人心的宣言,云泽却不着痕迹地侧目看向一旁,邢静慈附和着司正的话露出微笑,一只手却悄悄伸到桌子下面按住腹部,不知是不是灯火的缘故,邢静慈的脸色很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