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地榻上,那姑娘拿着一把小刀,刀刃紧紧的贴着宣宁的脖子。
“你想干什么!”秦福一动不动的假装镇定道
“我希望你们能再帮我一个忙。”
“就这样帮?你拿刀对着她,而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秦福盯着那姑娘的眼睛
“不”
那姑娘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有一些苦衷,不过我不是坏人。家父姓李,是屏山郡的商人。三天前我跟着父亲的商队到了对岸的府守。”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开始微微泛红“未曾想却遭到了仇人的追杀,我逃到了这里,遇上了你们才侥幸摆脱他们。”
秦福沉思着,他总感觉这姑娘的话有些问题,但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出纰漏来。
“不过他们不会放过我的,说不定他们已经跟过来了。”说到这里她又有些不安起来。
“不对,你是怎么过河的?”秦福终于想到了一些不对头的地方“还有,既然是仇家追杀,你为何不报官?”
这两点的确有问题,运河上航船虽多,但一个被仇人追杀的女子,是不可能在仓促间找到船过河的。
就算她有人帮忙过了河,秦福也很难想象有什么人居然敢越过郡府边界,到这里来杀人。
“呵呵,这其中的艰难和官府的黑暗,岂是你这等纨绔子弟所能知道的。”那姑娘神色黯淡下来,冷声笑道。
“放了她,我听听你的要求。”秦福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一步
“别动!要不然我就杀了你这相好的!”那姑娘显然还是看见了秦福小动作,立刻威胁道
宣宁被一把小刀抵着脖子,本来一直吓得瑟瑟发抖,但是一听这话,脸颊还是忍不住抹上了一抹红晕。
“呵呵,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秦福却是轻声笑,脸上的神色似乎也变得轻松了起来“她只是个婢女而已。”
“别废话!立刻下楼找两个和我们衣着相近的女子,一起出了闹市往城东走。你们走了,我就放人!不然......”那姑娘手上的小刀一动,轻轻划破了宣宁的脖颈“别以为我不敢动手!”
秦福盯着那姑娘的眼睛看了半晌“我如果走了,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继续动手。”
那姑娘一阵沉默,然后说道“你只能相信我。”
秦福现在有些气愤,眼前的这个人显然是看准了他们才找上门来的。
“我不信你,但是只要你放下刀,我可以帮你”秦福说着扯了扯身上的道袍“城北林家,我想只要你的仇人不傻,就不会选择在明江城里杀你。”
那姑娘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秦福“别废话了,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就往城北走好了。”
“我们算是救了你的!”
“那多谢,你还是十息出这个门。”
“你不怕我叫人?”
“我很乐意跟你的这位小姐一起死”那姑娘显然把秦福那句婢女当作了屁话
她接着说道“你还有五息”
秦福咬着牙拉开推门,一股凉风从他背后吹来,门外很安静,什么都没有。
他一只脚踏出雅室“你叫什么?”
“萧然”那姑娘在他背后说道“李萧然”
秦福走出雅室,回头看着宣宁和仍然死死挟持着宣宁的那个姑娘
“我会回来找你的。”他丢下一句话,缓缓的关上了推门。
秦福走了不远。
就见走廊上,那个引着他们去雅室的小二,提着一个像是食盒一样的东西迎面走来。
“见过公子”那小二看见秦福微微躬身“您这是要去哪儿?”
“哦,女人家聊天,我到楼下转转。”秦福面色如常。
“那小的立刻找人陪着公子去。”
“不用了,我心烦,想独自走走。”
“诺,那小的这就送茶去了。”
秦福眼珠子一转叫住了就要离开的小二
“你们此处可有空闲的戏班子?”
“有的,有的,不少贵人也喜欢点上一个班子,到雅室去单独听。”那小二恭敬道
秦福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银票问道“我随身也没有带太多钱,你们收银票吗?”
“敢问贵人可否借小的一观?”
秦福闻言便将银票递给了小二。
那小二拿着银票仔细看了很久,才双手捧还给秦福“原来是洪信商号的银票,那这自是可以的。”
秦福把银票重新递给小二“就这一百两,雇个戏班够不够?”
“公子说笑了,戏班哪里需要一百两......”
秦福打断他的话“再找几个你这样的,站到那个雅室外面,我回来前不许进,也不许出!”
听了这话,那小二的脸色也变了“敢问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没事”秦福摆摆手“钱够就去吧,还有特别是不要让那个穿齐胸襦裙的姑娘走掉,另一个”秦福想了想“一定要走,就随她吧。”
“诺”那小二答应了一声,就往雅室那边去了。
秦福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他还要找人出闹市,那家伙肯定会通过窗户看着他的。
不能顺着她的意思走,那样做的结果绝对不是他想要的。
看过无数警匪小说和电影的秦福,通过经验轻松的得出了这个结论。
完全不听绑匪话的人质家属,很容易害死自己被绑的亲人;完全听绑匪的笨蛋,最后只会被绑匪戏耍,人财两空。
秦福的大脑开始全速运转,自从那日出了那座浓雾弥补的山丘后,十几年来他再一次全心全意的去做一件事情。
脑子里想着事情,眼睛的反应就慢了许多。
一拐弯,他直接和迎面而来的一个人撞在了一起。
那人手里端着茶水,这一下撒得两人满身都是,茶具也碎了一地。
狼狈的坐起身来,秦福才发现自己是把一个送茶的小二撞翻在地了。
那小二本来面色有些不善,但一看秦福的打扮,立刻压下了自己的怒火。
他首先站起来躬身道“公子恕罪,公子恕罪~”
秦福则是愣愣的坐在地上,看了看那小二身上的衣服,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公子可是哪里受伤了?”那小二见秦福一脸呆滞的坐在地上,连忙弯腰关切道。
“我给你五两银子,再把这件衣服给你”秦福扯下自己的荷包“这里有还有一些碎银子和铜钱。”
小二没有接过荷包而是连忙将秦福扶起来。
“我只要你找两个女子,然后你带着她们从你们阁中的大门出了闹市就行。”秦福将荷包塞到那小二手中。
后者接过荷包,盯着秦福的衣服问“不知公子姓名?”
“你问我姓名作甚?”秦福皱起了眉头“难不成还怕这银子有假不成?”
“不敢,不敢”那小二微微躬身“只是我等还有班头管辖,不得随意出阁门。若是公子愿意报上姓名,那我也好说是去府上送东西。”
秦福暗道这空空阁管辖之严,虽然他听着这话感觉有些许不妥,但时间紧迫也容不得他多想了。
“城北林府、林汉广”秦福干脆的报上自己的名字“你还想说什么,快快说来,我有急事。”
那小二听了这名字,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走廊。
此刻前后无人。
只见他没有丝毫迟疑,动作飞快的开始脱自己的衣帽。
秦福见状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就在这走廊上,前后空荡荡的就开始了吗?不怕有人撞见吗!
“公子不是很急吗?”小二见秦福在愣神,疑惑的抬头问道
“哦,好的好的......”
没过多久,两人已经换装完毕。
“不知公子还有何吩咐?”那小二穿着道袍躬身道
“无事了,你快去吧,两个女子一人要着交领、一人要穿齐胸襦裙。”秦福戴好那顶小小的黑色帽子说道
“诺,小的这就去了。”
秦福点点头,那小二就昂首挺胸的匆匆消失在了拐角处。
看着小二的背影,秦福也忍不住感叹这小二学的真是像模像样。
再低头——这堆碎片也要处理了才行。
那家伙说得仇人真的会胆大包天的追到这里来吗?
秦福的想法不是没有依据,暂且不说城东的明江水师,也不提府衙的抚卫司,单就是这空空阁,也足以喝退一般人了。
作为横跨三国的庞大商号,其名声就连足不出户的秦福,也是略有耳闻的。
这可不是网络连接全世界的信息时代啊,单单就是这份名声。
若不是这空空阁一心只作生意,还甘心接受各种限制,它怕是早就被各个皇帝生吞活剥了。
空空阁三字——甚至能喝退一部分江湖门派。
在心底将那姑娘的话全都划上红叉,他转身又向着那间雅室走去。
他刚刚走错了路,绕过戏台却没有下楼,现在快走几步,很快又回到了戏台边。
台上的楚声已经换成了河洛腔。
这种讲求转折灵动,拖腔甚长的唱法果然还是比凄婉的楚声,更适合热闹的夜市。
现在已经过了戌时,外面的天应该也已经黑了,但戏台下反而更加热闹。
秦福担心着雅室的情况,脚步匆匆,一时没有注意,就踩了和他擦肩而过的那人一脚。
一时间周围七八道目光就朝他透射了过来,这些目光个个凶气十足,吓得秦福后背发凉。
被秦福踩到的那人也转过身来,是个大胡子,脸色倒是意外的和气。
秦福连忙拱手,却看见了自己黑色的袖口,于是立刻改成躬身“小的眼拙,请贵人恕罪。”
“没事,你去吧。”那大胡子没有计较,由一个人领着急匆匆的就朝楼下走去了。
周围的人也瞬间散开,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看来又是城东哪个渔帮的头头。
在秦福的印象里,整个明江城里能有刚刚那副气势的,也只有城东那些乱七八糟的帮派了。
因为这些人大部分平日打渔安分守己,但是只有有事就会变成青皮,多年来让官府大为头疼,却又无可奈何。
又因为其派别复杂,外人也难以分辨,所以老百姓也就统称他们渔帮,意为“打渔的帮派”。
本是嘲讽,未曾想却被那些人接受了,还各处广而告之。
暗自摇摇头,他擦了擦胸前并不明显的水渍,继续朝着雅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