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只有零星四五个人在吃饭,这个时节尚早,在食堂吃饭的也都是今天新来的学生,青木他们是赶着第一拨入的校,算是他们这一届入校最早的。两人走到桌边,相对而坐,青木问道:“孙一航,你跟窗口打饭的阿姨认识啊?”她想要再次确认一下。
孙一航一本正经地道:“不认识啊,怎么了?”青木“哼”了一声嘟囔着说:“不公平,凭什么给你那么多。”孙一航笑着说:“看我长得可爱呗!”但他随即正色道:“我一直都很讨女生喜欢啊,不管是年纪大的还是年纪小的。我之前有一年暑假去帮我姐姐看孩子,一个小女孩儿,我陪她玩儿了一个星期,她就舍不得我了,我临走的时候她死活抱着我的腿不撒手,我姐姐也拿她没办法。”
青木无奈地笑问道:“那后来呢?”
孙一航道:“后来还是我把她哄下来了,总不能不走啊。”
青木摇头笑道:“孙一航,你真可以!”
孙一航笑嘻嘻地承受了青木的夸赞,继续说道:“青木,咱们吃完饭去教室看看吧,据说书法班有比咱们来的还早两天的,晚上他们有人在教室写字,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青木点头道:“好。”她心里早就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迫不及待地想要上手了,奈何今天不上课,那么先去看一看,也能暂缓心头之痒。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开始埋头吃饭。时不时闲聊几句,说点什么宿舍怎么样,饭菜还不错的话,不一会儿两人吃饱了,洗完了餐具,天已经黑了。
耳畔清楚地传来了学校对面包子店播放的歌,是筷子兄弟的《小苹果》,青木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一直唱这首歌?”
“那谁知道,老板喜欢吧。”孙一航随口回答。
那时候两人都没有在意,后来他们才知道对面那家包子店的老板对《小苹果》不是一般的喜欢,他只要营业就会一直播放《小苹果》,她们没机会吃他家的包子,因为店铺太高档,她们吃不起,但是这首歌居然神奇地伴随了她们们在培训学校的每一天,以至于现在青木一听到这首歌,就总能想起那所培训学校里的时光。《小苹果》的这一波强行“乱入”的操作,竟成了青木接受培训生活里不可磨灭的光影。
很多人听歌听的是一段岁月,一段记忆,一种情怀。跟着那种旋律,就会做梦似的想起很多事情,很多过去的人和事便会恍然出现,而自己仿佛也能回到过去。
青木和孙一航先在学校转了一圈,四处看一看,但是学校也没什么好看的,光秃秃的水泥地,边边角角上栽着几棵小梧桐树,正中心是一个篮球场,除了篮球场之外就没有多少剩余的空地了。之后又去看了学校的超市,溜了一圈又出来,超市的对面,正是书法教室的侧面,我们从超市出来绕到教室门口的时候,那里面正亮着灯。
教室的正面有一扇大窗,窗户旁边是门,青木和孙一航从窗外往里看的时候,里面的几名同学都在写字,两个男生一个女生,他们写字的纸长长的一条,从桌子上垂了下来,在窗外的人刚好能看见,孙一航不住地感慨道:“才刚刚入学,人家都已经会写字了,我连毛笔都还拿不好呢!”青木皱了皱眉说:“他们好像也不是很会写的样子……”
听到外面有动静,里面的人也抬起了头往外看,青木他们也正在往里看,双方就这样对视着,只有角落里的一个女生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过头。突然双方同时觉出有些尴尬,便都低下了头,青木推着孙一航,快速地从窗边跑开了。
青木和孙一航分开之后便各自回了宿舍,一进宿舍便看见徐慧和张文静也都在宿舍。
“诶?你们不是说要出去逛街吗,没出去啊。”青木问道。
徐慧叹了口气说:“没有,门卫不让出去,真是讨厌,还管得这么严。”
青木笑着安慰说:“在咱们学校不是也不让出去吗?没事,不让出去就早点睡吧,难得清闲一晚上不用上晚自习。”
另一个女生张文静一下坐了起来说:“真是烦死了,我以为这些培训学校不会管那么严呢,哪成想跟咱们学校一样啊!真是的,我来的时候,是谁告诉我说培训学校的生活跟上大学一样了!可是今天我坐在大巴车上跟带咱们的老师聊天才知道,这里前期的作息时间跟咱们学校是一样的,而且每个星期只有周日上午有半天的休息时间,下午还要回来上自习,一直到晚上,等到了后期,时间更紧,那晚自习规定要上到十一点钟呢!天哪,我那是候才知道,我这是上了贼船,花钱受罪来了!难怪他们信誓旦旦地跟我们保证将来考试怎样怎样,我还以为是因为交了那么多学费的原因,原来最后还要我们自己努力!”
徐慧又像是哭,又像是笑的尖叫一声道:“报应啊报应!我们班主任总跟我们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果然,苍天饶过谁啊!”
青木也是这时候才了解到这个作息时间,她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没打听,她只知道自己想来,便来了。她以为只要她敢就什么都可以接受,当那时候同学们都缠着招生的老师问各种问题时,她还有点不屑,认为根本没有必要,可是过去了最初的兴奋感,如今真的要上战场的时候,她却觉得有点后怕,因为她此刻开始有一种感觉,觉得今后一定还有更难以承受的事情出现,艺术培训,一定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简单,也没有别人说的那么轻松,最后的结局,也许更没有培训老师说的那么好。
革命总是要有流血,有牺牲,成长也总是痛的。既然选择了不走寻常路,指望它平平坦坦实在是太天真。这个过程像是果蔬催熟,他们得忘掉一切,回到七八岁的年纪里,再用半年的时间去弥补这十余年的碌碌庸庸,这个过程怎么可能不痛,不难过?
痛?也好,痛就说明要长大了。
畏惧也好,埋怨社会水太深也好,她们最终都选择了早睡,因为原本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早睡过了,又坐了大半天的车,人困马乏,何况将来等待她们的是更加残酷的,陌生的战地?今天不睡,以后就没得睡了。
那天很平静,很闲散地过去了,不出她们所料,这是她们待在这所培训学校里最悠闲的一天,以后青木被病痛折磨,感冒,咳嗽,头痛流鼻涕,熬夜,以及因内分泌失调长一脸的痘痘几近毁容,都和来到这所培训学校做一个艺术生有很大关系。那是她一生当中最丑,最狼狈,但也是最灿烂的时刻,因为青春在燃烧,它转化成了光明。这一段的时光,不仅仅改变了青木的未来,更在青木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一笔,以后的很多年,青木都会记得这一天,也决意将自己未来的每一天,都过成今天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