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生联考走光了,食堂阿姨连饭都不好好做了!我早上吃了个鸡蛋,竟然是冷的!”老段一上课就开始吐槽,学生们都开始笑:“谁叫你起那么晚,你去晚了当然就冷了。我们早读上一半的时候就被叫去吃饭了。”
“啥呦!怎么没人告诉我。”
“告诉你你起吗?”
“呵呵呵……”老段咧开嘴,露出一嘴的白牙。
“干什么干什么,快写字!”老章的话虽然没什么威慑力,但没有人顶撞。
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练习,模考,下午继续练习,晚上的时候,美术生回来了,校园才终于有了人气,他们一回来,立即便有书法生跑着回来叫喊:“哎哎!美术生回来了!”
立即好几个人一起站了起来:“回来了?”
“是啊!”
“走看看他们去!”
联考就这样结束了,他们不由自主地要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力去想象考试的场面,也好奇他们当时的心理,他们好奇考试,又畏惧考试,如今暂时的置身事外,让他们有一种看热闹的兴奋感。
肖子骏被小天他们簇拥着进了教室,立刻就被大家围住了:“呀!回来了,考的怎么样啊?”老段就在教室里,见他一进来就赶紧问。
肖子骏笑着说:“我自己觉得我算是正常发挥,应该没问题。”
同学们立刻问:“哎?那你们考试怎么考啊,也是坐小马扎支画架吗?”
“那么多人你紧张不紧张?”
“监考严吗,那么多人老师看得过来吗?”
同学们你一嘴我一嘴地追问着,肖子骏大剌剌随便坐了一个座位,开始口吐莲花的模式:“我们考试都在一个个大教室里面空的,两排为一组,一组的人面对面,另一组的人跟你背靠背,要说偷看别人的也不是看不见,左右两边的能看得见,可关键是,美术这东西,你看见了也未必能画的出来。老师也是来回串,没有想像中那么严,不像高考扭一下头就怎样怎样的,画画也不能不让人动啊。刚进去肯定是有点紧张的,那么多人,肯定有很多画的特别好的啊,所以压力还是有的,但是很快就不紧张了。那是什么,是联考啊,联考要是过不了分数线,美术差不多就白学了,后面的校考能选的学校就少了一大半,这么关键的时刻,哪儿还顾得上紧张?一入考场,什么同学朋友,全是眼中钉肉中刺,哪儿还管得了你那么多,到那时候,谁怂谁才紧张呢,反过来说,你紧张就是怂了。到那时候,不行也得行,不狠也得很,甩开膀子就得拼哪,不拼你就得完呐,那时候还紧张啥,那一个个的眼睛,都跟狼似的瞪得血红,就差上来咬你一口了。”
老段听他说的浮夸,可见围着他的学生听的笔听课还认真,便阴阳怪气地道:“好好听听吧,都是在跟你们分享经验,还是得好好练,将来考场上可没有那么多好运气!”
“哎呀你别说话!”小天开玩笑的喝止老段,老段就真的笑笑不说了。他自知不用说太多,学生们自己心里有数,现实很快就会让他们看明白一切。
肖子骏感慨道:“那考场上真是什么人都有啊,我旁边个哥们儿,素描头像画了三个小时,最后画的那个东西,什么都像,就是不像地球人。”
“哈哈哈……”
“还真有这种学了半年什么都不会的啊?”
肖子骏说:“也不见得就是学了半年,可能就是学了几天,碰运气来的。每年都有一些来碰运气的人,呵呵,人还总不少,这种情况还真不止我一个碰见的,我好多同学都遇见了。哎,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那么大的人了,天天跟做梦似的,那样的要是联考能考过,那就叫没天理。”
“人总想不劳而获,不想自己应该怎样去努力,而总盼着有好运气……”
“考试的人真的特别多,多的吓人,考试就在一个很大的空教室里,一排面对面,一排背靠背那样去考的。今天刚考完试,我们班就有个男生准备要回家了,他说他画的不好肯定考不过了,他嘛,平常画的说实话也是一言难尽,这次联考我虽然不跟他坐一块儿,但是看他那样儿也是悬了。”
所有的人心里都跟着一紧:
“那他怎样,真的就这样就要走了?”
“你联考之前不是跟我们说过你们其实联考不过也不会很要紧的吗,有的学校不是不看联考成绩,可以直接参加校考的吗?”
肖子骏苦笑着说:“这就是个神话,概率比见着流星还小,联考考不过校考却考过了的,不是大神就是命好。你敢说自己是大神吗?”
他们赶紧摇头。
“那你们敢赌自己有那样的好命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他就一定要走吗,不再试一试了?一次都不试了?成绩还没出来,万一……万一他联考过了呢?”孙一航颇有些不甘心地追问。
肖子骏叹了口气说:“老师也那样劝他,再试一试,说不定会时来运转呢,这哥们儿暂时冷静了下来了,可是我觉得,我要是画成他那样,我联考完也就回学校了,六个月都什么也画不出来,最后这三个星期还能上天?我要是他,我也不赌了,赶紧回学校补文化课,那哥们儿文化课还挺好,也能考个四百分,最后这几个月猛冲一下,说不定还能考个二本呢!但是他那画是真不行,不开窍!”
“那也不能就这样完了啊?学了那么长时间,多可惜啊!”孙一航很惋惜。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我们永远处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果不这样,再坚持下去又能怎样。”榛榛木然地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纠缠在一起的两只手。
“可是还不到最后一刻啊。”孙一航固执地坚持着。
“你尝过一次次努力,一次次失望的滋味吗?”榛榛转动眼睛看着孙一航,眼睛里都是和年龄不符的苍凉:“我不相信运气,不相信希望,我只相信我自己。行与不行,自己心里难道真的不明白?既然能够预知未来,何必还要真的等到那一刻,当断不断,只会让人更加难以抉择。”
“哎呀吓死我了!”徐慧忽然捂着脸尖叫,大家都是一惊。
“你吓死我啦!干嘛呀!”陈衡斌坐在她旁边捂着心脏一脸的委屈。
“我听他说的害怕啊!”
“说别人呢又不是说你,你害什么怕。”
“很快就轮到我们了啊,哎呀不行不行,我现在心里特别乱,我可不想这六、七个月都白费了,我不跟你们说了,我要写字去了!”
肖子骏看着她离开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哎呀,你们也不要太紧张嘛!不过怎样打算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成与不成这样的话,我就随便说说,这种事,老天爷说了都不算,我说了能算?”
“就是,你们谁说了都不算,我自己说了算!我也相信我自己,我还是坚信希望。”孙一航依旧执拗,起身也去写字去了,榛榛也离开了,青木嘻嘻一笑站起来说:“行啦,今天的故事听够了!”
“哎,我们要上课了,你还不走?”老段似笑非笑地看着肖子骏。
“诶?卸磨杀驴可不行,你们把我请来的,说了半天连口水都不给喝,送送我也不行啊,上课铃还没响呢!”他刚说完就传来了一阵铃声,大家轰然大笑,肖子骏撇了撇嘴,拍拍腿说:“命不行!”他浮夸地伸了个拦腰,大摇大摆地往外走,边走边说:“你们好好写字啊,我要回宿舍睡觉去了。哎呀,累了好几个月了,今晚能睡个好觉喽!”
老段气得追上去,教室里一帮人见状赶紧起哄:“老段替我们打他!”老段真的替他们踢了肖子骏一脚:“你到底走不走,怎么戏那么多!”
肖子骏早就跑了出去,远远地听到他在外面喊:“哇,你真踢啊,你们就是羡慕嫉妒恨……”他还没说完,外面传来老胡一声大喝:“考完试就疯了你了!喊什么喊,到处给我丢人!”大家又是一阵爆笑。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所有人都要面临校考,这一次书法生也不能再做一个旁观者,每个人每天都在进行针对性的练习,创作写不好的就练创作,临摹不好的就练临摹,隶书写不好的就去练隶书,行书写不好的就写行书,他们更加主动地自己去决定练习的方式,于此同时,老段和老章也开始分析各所学校历年考试的状况,分数线如何,阅卷老师会更加偏向于哪一种风格,怎样去写过关的几率会更大一些,以及通常情况下美院和师范类院校录取的不同标准,也根据不同的院校组织了很多有针对性的练习和模拟测试。招生简章陆陆续续地出来了,报名的时间也陆陆续续到了,这时候比平常更加忙碌一些,他们努力地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安心去练字,但是到了这时候,真正练习基本功的机会已经没有那么多了。很多事情需要他们自己拿主意,很多的事要他们自己操心。
2015年一月31日,美术联考成绩将在今天公布。
这一天上午,院子里站满了人,他们揣着手机惴惴不安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美术生今天上午又不上课了。那天是个大晴天,阳光很好,站在玻璃窗下还能感觉到一股股的热气。榛榛不敢出去,外面的气氛很诡异。老胡,还有难得一见的黄校长,各个熟悉的不熟悉的主任、老师也都徘徊在各处,装作在散步,在聊天,却总有意无意地盯着这些学生,据说是为了防止一会儿成绩出来学生太激动会出现什么意外,所以榛榛只在窗户后面偷偷地看。
肖子骏紧张地跑来跑去,一会儿窜进了书法教室,一会儿又窜出去,搅和的老段和老章也都心烦意乱的,可肖子骏偏说书法班这块儿信号好,老段和老章看在他要出成绩的份儿上,也就没理会他。
书法生们被他每次一闯进来都弄得心惊胆战的,以为要出成绩了,结果都没有。上午九点钟一过,外面马上传来了一阵阵哄闹声。
“啊!过了过了!”
“过了?哎呀我我也过了!”
“我查不出来,系统繁忙!谁能帮我查一下!”
就像炸了锅似的,外面噼里啪啦地吵了起来,肖子骏连手机都拿不稳了,进了几次系统都进不去,紧张的满头大汗。
“别紧张别紧张,用我的试试!”老章安慰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帮他,再进,还是繁忙。
“别紧张别紧张。”所有人都停下了笔安慰,肖子骏不说话,只是固执地一次次进入系统。
“哎呦喂!”肖子骏一下子跳了起来,脸色陡然变得通红,却在他喊出那一声之后整个人都定住了,教室里的空气也瞬间凝固,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的脸。
十秒钟,没有人说话。
肖子骏的脸色瞬息万变,没人敢问,也没人猜的出来到底状况如何。
肖子骏突然又坐回了椅子上说:“哎呀,这个素描成绩不好啊,速写也一般呐,但是那个水粉怎么能考九十多分呢,不应该啊!我觉得我素描怎么招也得有八十多分吧,怎么就考了七十分啊!”他说到最后脸上的神情又像是哭又像是笑。
“那你是过了还是没过啊!”卢小天已经急的牙根痒痒,恨不得要上去咬他一口。
“过了啊……”他话还没说完,便立即被教室里响起的欢呼声掩盖过去了。
老段从后面锤了他一拳:“我滴个天爷啊,你是要吓死我们啊!”
肖子骏想了想,自言自语地说:“这世上的事儿还真是说不准,真是说不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