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谷里山明水秀,风光旖旎,很难让人相信有吸血鬼出没。叶嘉兴、鬼面人、蒙面女子等九人逆溪而上,寻找骆克玛的踪迹。
太阳升得很高了,他们来到了一座挺拔的小山峰下,前面传来“哗啦哗啦”的响声。绕过小山峰,从两块巨石堆成的洞穴钻进去,只见一帘瀑布从悬崖上飞泻而下,映着阳光,犹如天上滑下绚丽的彩绸。水面白珠乱跳,荡着清波。
这已是食人谷的最深处了,一路上来根本没看到骆克玛的踪影,也没看到有人捷足先登的迹象。
谷里深涧险洞,丛林茂密,要藏个人很容易。
九人之中叶嘉兴地位最高,无形中成了领头羊。他环视峡谷,说:“分头找吧!现在已正午了,这样找下去,找上九天也找不遍整个食人谷。”
“吸血鬼怕人多,这是求剑大会上想出的对策。”青城玄真子捋着白胡子,疑虑重重。他年纪最大,离鬼门关最近,最怕鬼。
“有道理,人多力量大。”华山云上天心有余悸地说。他的师兄风飞扬死于吸血鬼,不能前车不鉴。
“前提是吸血鬼白天不会出来。”昆仑季风长得粗犷,胆子好像也大些。
点苍银鹰看着蒙面女子,满脸堆笑地说:“这位姑娘都不怕,我们若怕鬼,让姑娘笑话。”
少林铁铮不解风情地说:“看到蝙蝠都像看到鬼似的,岂能不怕鬼?”
蒙面女子冷冷地说:“蝙蝠比鬼可怕,人比蝙蝠更可怕。”
崆峒姚文杰不满地说:“这么说来,我们比吸血鬼可怕了?你有本事不要跟着我们。”
鬼面人说:“闲话少说。分开找可以,但是,倘若我运气好,独自找到神剑溜出食人谷,你们同意吗?”
叶嘉兴抢着说:“我第一个不同意。不能靠运气,要靠实力。”
铁铮说:“对,要靠实力。”
蒙面女子说:“实力无非是弱肉强食。运气是均等的,很公平,没有什么不好。”
银鹰附和说:“我赞同姑娘的意见。”
玄真子说:“求剑大会上定下的规矩不能改。如果靠运气,三岁小孩都可以进来找了。”
姚文杰说:“可以采取折中的办法,先三人一组分头碰运气,找到后集中拼实力。”
云上天说:“好办法,这样既符合规矩,又公平高效。”
鬼面人说:“如果运气好的三个人不愿再拼实力,顾自溜出食人谷呢?”
季风说:“说得对,外面海阔天高,到哪去找?”
蒙面女子说:“结果也会和周辽吉、任驰、骆克玛三人一样,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一个逃进鬼门关。”
——由于世人有一颗相同的功利心,相似的悲剧总会重演。
大家一时不说话。
设身处地地想想,谁能相信别人独自找到神奇的“安邦神剑”后不溜走?心鬼远比吸血鬼难防,当诚信缺失时,只好牺牲效率来维护公平。
日上中天了,阳光将倾斜向东,他们决定先沿东边崖壁下寻找。大家不敢分得太开,又不愿靠得太近,亦步亦趋,非常缓慢。
蒙面女子倡议分头找,有意走得快些,银鹰是支持者,有意无意跟了过去,两人不知不觉绕过一堵崖壁,离开了众人的视野。
忽然传来蒙面女子的惊叫声,叶嘉兴等七人飞快地跑过去,只见一个洞口前,蒙面女子瞪着明眸,银鹰手里拿着一个斗笠僵立,两人都惊慌失措;骆克玛的尸体靠在洞口晒太阳,喉部血肉模糊,但身上地上无血迹,他双眼圆睁,张嘴吐舌,表情扭曲变形,好像在惊恐万状中被吸干血死去。
“又是吸血鬼!”云上天面如土色,下意识地后退,发觉身后无人怕有鬼,又慌忙冲上前。
大家不禁打了个寒战。尽管中午阳光明媚,吸血鬼也不会出现,但面对吸血鬼用剩的“残羹”时还是胆战心惊。
愣了半晌,季风狐疑地打量着银鹰和蒙面女子,责问说:“‘安邦神剑’呢?”
银鹰哆嗦了一下,扔掉手中的斗笠说:“我和这位姑娘看到骆克玛的尸体时,他的脸上盖着斗笠,还以为在晒太阳睡觉,身边根本没有神剑。”
玄真子说:“听说‘安邦神剑’能避邪,吸血鬼不敢拿,食人谷里不可能有其他人,是你们俩串通把神剑藏起来了吧!”
蒙面女子嗔说:“胡说,我俩都吓傻了,再说你们这么快赶过来,我俩能把神剑藏到哪里去?”
铁铮虎视眈眈,说:“哪你说神剑去哪了?”
叶嘉兴挥着大手说:“快说,藏在哪里?”
云上天冷言冷语地说:“要藏匿神剑很容易,往乱草丛中一扔就行了。”
蒙面女子说:“这么说,在周围找一下就行了。如果你们能找到神剑,我个人放弃竞争权。”
“对,如能找到,我也放弃竞争权。”银鹰附和说。
尽管蒙面女子和银鹰说得理直气壮,其他的人还是不信。
叶嘉兴说:“如果能找到,也不怕你俩竞争。在神剑没找到之前,你俩洗脱不了嫌疑。”
鬼面人比较冷静,看了蒙面女子一眼说:“还是找了再说,凭空怀疑无济于事。”
鬼面人说完向不远处的乱石堆走去,蒙面女子和银鹰愣立不动,其他的六人也不由自主地跟上去找。七个人走得很近,以免某个人找到了装作没找到,也免得自己遭人置疑。
人们离心离德,很多原本简单的事情变得很复杂。
七个人结伙去找神剑,对蒙面女子和银鹰的压力总算减轻了些。银鹰谄笑说:“姑娘,在下是点苍十三鹰之银鹰,至今仍无意中人。他们把我们俩孤立起来,我们同坐一条船了,以后要风雨同舟。”
蒙面女子冷冷地说:“原来是名门子弟。名门子弟往往是纨绔子弟,从来不缺女人,只缺意中人。我是我,你是你,不要说‘我们’,也没有以后。”
银鹰并不在意,男人只要脸皮够厚嘴皮够甜,很少有女孩子不臣服的,“姑娘何必拒人千里,刚才他们逼迫时你还说‘我俩’。他们找不到神剑还会找茬的。”
“你以为我是靠你来壮胆吗?那只是为了说话方便。”蒙面女子说着蹲下观察骆克玛的尸体。尸体自然地靠着洞壁,面部表情变形,肢体僵硬,由于天气冷,还没有开始腐化。
蒙面女子剥开尸体的衣服。银鹰不禁捂住鼻子后退说:“剥尸体衣服干么?”
蒙面女子没好气地说:“自己不动脑子不动手,还想别人不找茬?”
银鹰感觉到蒙面女子的与众不同,自己不能银样蜡枪头。他皱眉蹙鼻屏住呼吸,脱起尸体的裤子来,脱到只剩下一条短裤了。蒙面女子制止说:“够了。”
两人查看起尸体来。尸体的喉部血脉破裂,但未伤及喉咙,不像凶器刺杀,身上除了一些老伤疤并无其它新伤。
这时,叶嘉兴等七人回来了,个个闷闷不乐。叶嘉兴看着被脱光衣服的尸体,虎着脸说:“脱衣服也能洗脱嫌疑吗?”
蒙面女子说:“你们没找到神剑,还是一口咬定藏起来,是不是太固执了?这样纠缠下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们想想,传说中被吸血鬼吸死的人,死态都是很安详的,而骆克玛死得很恐怖。刚才发现他的尸体时,有个斗笠盖在脸上,四肢自然平放,好像在悠闲地晒着太阳。如果一个人在恐怖中被吸干血死去,怎么可能把斗笠盖在脸上而四肢舒展呢?显然不是被吸血鬼吸死的。”
铁铮说:“难道吸血鬼改吃素了?”
“骆克玛有可能是被人杀死的,所以神剑才会失踪。”蒙面女子语出惊人,“看他死的时间不超过一天一夜,而他进谷已三天三夜了,贪婪的吸血鬼能让他活这么久吗?我们进谷时,谷口的草地就有被人踩过的痕迹,说明有人先于我们进谷。”
玄真子冷笑说:“姑娘真是奇思妙想。谷口是有人踩过的痕迹,应该是很多人踩出来的,可是谷中没有踪迹。你们已查过尸体,喉部的伤口不是凶器刺的,身上没有其它的伤口。”
姚文杰说:“还有,如果是人杀的,流出的血去哪了?”
蒙面女子说:“有可能这是第二现场,有人先打死骆克玛,待身体里的血液凝固后再在喉部伪造伤口。”
“姑娘的怀疑有几分道理,但应该另有致命之伤。”鬼面人在仔细地检查尸体,查遍全身不见其它伤痕,遂拔出剑削尸体的头发。他的剑很普通,手法远比理发师傅笨拙。尸体的头发被削光了,头顶也没有伤痕。
骆克玛之死除了吸血鬼还有能谁?
一种莫名的恐惧袭上众人心头,只觉脑袋发麻,心底发凉。当生命真正受到死亡的威胁时,才发觉生命宝贵而又脆弱。
云上天打着寒战说:“骆克玛死于吸血鬼不容置疑。”
铁铮说:“这谁都知道,问题是神剑去哪了?”
剑远比人难找,加之身置吸血鬼出没的食人谷,不得不让人失去信心。恐惧加失望,人的心情本来就不好,满腹的怨气总要有个发泄的对象。
银鹰和蒙面女子明显感觉到了来自同伴的压力。银鹰无奈地说:“就算神剑被我俩藏起来了,也带不出食人谷。”说完看了看蒙面女子。
蒙面女子接着说:“逼我们也于事无补。我以个人人格作保,此次出谷后,永远不再进食人谷。”意思是说,即使把神剑藏起来了,也取不了。
叶嘉兴盯着蒙面女子的眼睛,轻蔑地说:“我们不知你是谁,更不知你的人格值多少钱,如何相信你?”
大家都有这种意思,甚至连银鹰也赞同,再说,姑娘的芳容谁都感兴趣。险境中八个男人逼迫一个女人,其压力不是你所能承受的。蒙面女子咬咬银牙解下面纱,露出一张艳如桃李却冷若冰霜的脸蛋。
“七小姐?!”众人又惊又喜,脱口而出。
武林中人所共知的“七小姐”只有一个,芳名李素素,乃丐帮华北分坛坛主李靖之七女,是峨眉弟子,擅长打造奇门兵器,江湖雅号“冷月仙子”,才貌双全,与“凌波仙子”林凤齐名,但比林凤低调。
豪门娇娃,没有哪个男人傻到不知巴结,众人的态度立刻变得很友善,争先恐后套近乎,甚至坦诚得对刚才的不信任表示懊悔。
李素素淡然说:“骆克玛把神剑看作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不可能不带在身边。现在见尸不见剑,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吸血鬼掳走了,要么是人拿走了,这要看死因了。”
银鹰附和说:“很对,如果死于吸血鬼,神剑就是吸血鬼掳走。如果被他人杀死,就是人拿走了。”
叶嘉兴满腹疑虑地说:“这谁不知道啊?神剑是神器,据说能驱邪镇鬼,照理说吸血鬼不敢靠近才对。现在不但吸死了人,还掳走了神剑,怎么可能?如果说是凡人杀死骆克玛拿走神剑,这种可能等于零。”
云上天说:“如果是吸血鬼掳走,我们就没有继续找下去的必要了。”他的师兄死于吸血鬼,心中的阴影挥之不去,一路上总是比较悲观。
李素素说:“我仍坚持认为,骆克玛是被人杀害的。第一,骆克玛在谷中活了几天才死,他犹如吸血鬼盘中的美食,怎么可能活这么久?第二,骆克玛的死态和传说的不同,至少和风飞扬不同。”
云上天说:“这倒是,我师兄的死态很安详,像睡着一样,没有恐惧。”
李素素说:“第三,一个在恐惧中死去的人,不可能自然地靠在崖壁上,脸上还盖着斗笠,说明这是伪造的现场。第四,有很多人先于我进谷,可能是凶手,所以神剑才会失踪。”
鬼面人说:“七小姐的解释超乎想像,但最合乎逻辑,我支持。”其他的男人也频频点头。
李素素的分析虽然比先前的辩解更有条理,但内容还是八九不离十的。同样的话,身份地位不同,效果是不一样的。
玄真子说:“说得有几分道理,这样可以解释神剑失踪之谜,但有更多的疑问。第一,骆克玛是如何被人杀死的?第二,这么多人进谷为什么不见踪迹?第三,吸血鬼为什么不吸血?莫非真的改吃素了?”
“有一种逻辑可以解释所有的疑问。”玄真子捋着白胡子沉思说。这里他的年纪最大,阅历最丰富,对鬼的理解比别人深刻。
众人把目光投到玄真子身上,眼神充满期待。
玄真子清了清嗓子,神情凝重地说:“‘安邦神剑’能驱邪镇鬼的传说是真的,前两天骆克玛神剑护身,吸血鬼对他无可奈何。后来,先于我们进谷的人夺走了他的神剑,他在惊恐中被吸血鬼吸死。夺剑的人为了迷惑后面进谷的人,伪造了这个迷雾重重的死亡现场。”
银鹰茅塞顿开,说:“很对,很对,夺剑的人神剑护身,所以安然无恙。偌大一个食人谷藏身很容易,所以才会不见踪迹。夺剑的人有可能是上太阳岛‘问剑’的人,对神剑志在必得。”
李素素和鬼面人不反对,其他的人都赞同。
疑问既已解开,感觉吸血鬼的威胁也减轻了些,只要找到神剑,就不用再怕吸血鬼了。
既然神剑是人夺走的,就有夺回来的可能,而且找人远比找剑容易。先进谷的人可以夺,他们再夺也是名正言顺,何况,求剑大会定下的规矩就是“最后得神剑者居之”。
玄真子的智慧受到大家的肯定,无形中转变为领头羊的角色。
玄真子蹲下身子往洞里探望,说:“夺剑的人在洞口伪造恐怖的死亡现场,说明想吓唬我们,说不定就藏在这个洞中。”
言之有理,众人注意起崖洞来。
洞口一人来高,朝西,西斜的太阳照入洞中,洞口很明亮,里面很暗。如果夺剑人潜伏在里面,敌暗我明,进洞是很危险的,尤其是领头的人。危险是现实的,生死可能只是一步之遥。还有,每个人带的照明火把有限,如果你先用完了,谁能保证别人与你分享?大家谁也不说出来,有的对着洞里喊话,有的往里扔石头,回音荡迭,洞好像很深很大。
众人各怀心事,发现可能的藏剑之处时担心别人先下手为强,当前方有风险时谁也不愿去冒险。
还是玄真子先打破僵局,说:“我们抓阄决定进洞和用火把的次序吧!”
大家表示赞同并定下规矩,抽到短签的走在前面、长签的先用火把。
玄真子去折小柴棒做阄。
银鹰说:“七小姐是女孩子,应该走在当中,可以不用参加抓阄。”
铁铮瞪了银鹰一眼,讥讽说:“你最懂得怜香惜玉,但别把别人的机会送人情,要是七小姐抽到第一个,你与她换。”
银鹰脸红耳赤语塞,李素素表示抓阄要公平。
玄真子用小柴棒折成九根长短不一的签,紧握在手中,整齐地露出九个头,让大家抽,最后只剩下玄真子手中的一根。大家心如鹿撞,有人的手甚至微微发抖,用自己的签去比较,结果李素素的签最短,其后依次是银鹰、铁铮、季风、玄真子、姚文杰、云上天、叶嘉兴、鬼面人。
抓阄的程序很公平,结果也就没什么可置疑的,李素素第一个入洞,鬼面人第一个用火把。不过,有些人把目光落到银鹰身上,想看看他的觉悟有多高。
银鹰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签,没有带头进洞的意思。鬼面人看了李素素一眼,低头欲往洞里钻。李素素用剑挡住鬼面人,说了句“谢谢”就钻进洞。鬼面人紧随其后,其他的人依抽签顺序鱼贯而入。
从明亮的地方进洞,眼前黑洞洞的一片,一时什么也看不见,如果此时有人发动偷袭很难躲避,如果有吸血鬼迎面扑来更不用说了。他们都是武林高手,明白这样的道理,一入洞马上改变站立位置,摆出回击的架势。
洞里无人偷袭,也无吸血鬼作祟,除了水滴滴落的叮咚声外,没有动静。大家松了口气,眼睛稍稍适应黑暗,接近洞口的部分依稀可见,不是很高,但是很大。
鬼面人点亮了带来的火把,大家发现洞很深,越往里越高,洞壁凹凸不平,犬牙交错,湿漉漉的,不时有水珠滴落;洞底地形跌宕起伏,涧谷幽深,清泉缓缓流动,不知来踪去影。再往前走,清泉消失了,只听见暗泉叮咚,婉转动人;洞底石笋栉比鳞次,千奇百怪;洞顶的钟乳石犹如冰棱下垂,晶莹剔透;壁有石幔叠翠,状若云霞锦绮;洞中有洞,洞洞相通,简直是一座迷宫;洞内气象万千,仿佛来到了变幻无常的神话世界。
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赞不绝口,不知不觉往洞穴深处探行,淡忘了危险。
一路上,形态各异的钟乳石琳琅满目,令人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在一个高大的洞厅里,一根下挂的钟乳石和一株长高的石笋对接,形成一根顶天立地的擎天玉柱,气势雄伟,令人叹为观止。他们绕着石柱围观,久久不愿离去。
不过,当他们继续向前探行了一段路程后,又看到了那根擎天玉柱,不禁紧张了起来——他们迷路了。他们现在才发现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和前进后退。
洞内套洞,错综复杂,一时的迷路并不奇怪,决定朝另一个方向前进,却又在另一个地方原地打转。
只要照明的火把足够多,总有出去的希望,可是火把已用到第五个的玄真子了,如果方向走反的话,那是很危险的。他们每到岔口放置石头作记号,加速前进。
虽然有石头作记号,但试着前行走错路还要原路返回,很费时。大家的神经高度紧张,时间过得很慢,又好像很快。不知过了多久,最后只剩下李素素手中的火把了,还没找到出口。
众人心急火燎,好像掉进了不见天日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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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过中天,风和日丽,林凤主婢三骑来到霸王庙外,远远看见方圆一马当先迎面而来,后面跟着一辆马车。方圆似乎也看到了林凤,放慢脚步退到车后,豪门千金,少见少惹事。林凤却快马加鞭绕过马车,如同春风扑面似的来到方圆面前,笑容灿烂,娇声说:“方圆,你在躲什么?”
“怕影响林小姐走路。”方圆没敢正视,与林凤交错而过时瞥了一眼。
林凤向马车瞟了一眼,取笑说:“怕老婆也不用怕成这个样子。”
方圆继续前行,说:“谁说我怕老婆?张半仙自己的命都没了,算不准的。”方圆第一次遇见林凤是在半仙阁,张半仙说方圆“惧内”,说林凤“五行木过剩”,需要“林中养虎”。当时楚楚以方平的装扮在场。
林凤勒马回头,说:“算得准是你的福气,因为算不准,所以你把他杀了。太阳城的人都说是你干的。”
方圆回首说:“这么说,你知道张半仙不是我杀的,因为你知道我不会为了你去杀人。”
“你……!”林凤柳眉倒竖,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愿意为林凤去杀人的男人其实是很多的。
这时,马车已靠边停下,宋师师掠开帘子捋裙下车,向林凤微笑说:“小凤妹妹,碰到你真巧,想去哪?”
林凤跳下马,很友好地说:“宋姐姐好,我想去禺谷镇。听说智深大师遭人暗算去禺谷镇治疗,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治好了?”林凤叫宋师师为姐姐,是因为她的嫂子刘金香与宋师师是结拜姐妹。
宋师师说:“好了,‘小扁鹊’果然妙手回春。”
林凤说:“那歹人也太可恶了,知道是什么人吗?”
宋师师的明眸凝视着林凤的玉脸,说:“不知道,我师父把秘密都说出来了,歹人没有再伤他的必要了。”
林凤怔了一下。
宋师师看在眼里,捉住林凤的纤手说:“小凤妹妹,我想和你聊聊家常,有空吗?”
林凤回过神来握住宋师师的手,忙说:“可以呀!我也正想找宋姐姐聊天,听说宋姐姐收了一个义女,我可以做阿姨了。长得漂亮吗?”
宋师师笑说:“像你一样漂亮。叫阿姨恐怕叫不出口,因为她和你长得很像,不但同岁,还同日生呢!”
林凤愣了一下,嘀咕说:“有这么巧?”
宋师师说:“是啊!巧定缘分,不知是否同时辰。你是什么时辰生的?”
林凤轻摇头说:“不知道,我娘记不得了。”
宋师师说:“你爹戎马倥偬,不记得不奇怪,你娘怎么把你这个宝贝女儿的生辰都给忘了。”
林凤不说话,目光露出忧郁之色。宋师师拉着林凤的手,边走边聊,拐入通往霸王庙的小路。宋师师用试探的口吻说:“你哥的儿子天壹和你一般年纪,你哥与你为什么相差这么大?”
林凤点点头,奇怪地看着宋师师说:“宋姐姐问这些干么?”
宋师师一笑,说:“没什么,我给你讲一个‘浴火而生’的故事吧!”
林凤欣然说:“好啊!大嫂子常给我讲故事。”
宋师师举目看向不远处的霸王庙,语重心沉地说:“二十年前的一个清晨,一颗明亮的流星划过天空,让一对幸福的准爸妈看到了,准爸爸说是文曲星和武曲星同时下凡投胎来了。那天早餐,准妈妈觉得全家人都是怪怪的,当得知死了同胞姐姐时晕了过去。当她醒来时,已在自家后山的一座草棚里。这时快到中午了,忽然天昏地暗,火光冲天,原来是家里葬身火海,她又晕过去了。当准妈妈再次醒来时,发现生了一个女儿,是个‘浴火而生’的孩子。”
林凤脸色凝重地说:“这妈妈和女儿也太可怜了。她家里为什么失火?”
宋师师眼眶有点湿润,说:“应该是仇杀,因为当天傍晚,有很多不明身份的人来搜山。可怜的妈妈抱着女儿摸黑逃跑,路上又生了个女儿。她无法同时带走两个孩子,只好狠下心来在大女儿的左手腕上咬了一口做记号,把‘浴火而生’的大女儿弃在路上。”
林凤用右手握住自己的左手腕,看着宋师师认真地说:“宋姐姐,你讲的故事不会是真的吧?”
宋师师看着林凤的手,强颜一笑,说:“这么悲惨的故事,最好不是真的,但是真的。”
林凤停住脚步,充满期待地说:“大女儿现在在哪里?”
宋师师沉重地摇摇头,说:“不知道,‘浴火而生’的生命一定很顽强。小女儿就是我的义女楚楚,她在寻找姐姐。”
“这故事很感人。天下这么大,很难找的。”林凤说着低头深思,与宋师师一起信步而行,不知不觉到了霸王庙前。
宋师师看着破败的霸王庙叹息说:“如果她们的亲人在天有灵,姐妹一定能团聚。”
“但愿如此!我们回去吧!”林凤说完扭头就走,走得很快。宋师师从林凤的举止中似乎悟到什么,疾步跟上。
林凤和宋师师很快回到大路上,林凤直奔自己的坐骑,宋师师站在马车后。林凤回首向宋师师道别,瞥见一个姑娘从马车上下来,竟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她好像没看见似的纵身上马飞奔而去,而她的侍女小芬和小芳看了却大吃一惊,马已上路还回首张望。
小芬和小芳策马追上林凤。小芬好奇地说:“小姐,那位姑娘和你长得太像了,连我和小芳都分辨不出来。”
林凤面无表情地说:“天下长得像的人很多,少见多怪。”
小芳大惑不解地说:“小姐,你看到这么像的人好像没看见似的,我们能不奇怪吗?”
“贫嘴,我早知道了。快走吧!”林凤神情凝重,说完扬鞭疾奔。
小芬和小芳一脸迷雾,对视一眼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