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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个活着的死人

三日后。

在苏寂意料之中,齐眉来了;在齐眉意料之外,谷怀虚也在队列之中,而且还多了一个人,眉宇间对她有股敌意,难以捉摸。

齐眉心知不该问的便不要多问,苏寂若想她知道,自然会说。眼下更重要的还是另一件事:“举案,那三千担……”

“昨日便已送到。”苏寂微微颔首,“我说到做到,你不必担心。”顿了顿,指指谷怀虚,“这个是你早前没有应他求亲的谷少主,对我的病很感兴趣,研究了我三年。”又把目光投向匡礼,“这是匡礼,我的手下。额……他眼神不好,你不要多想。”

匡礼暗骂:你才眼神不好,你全家眼神都不好。

齐眉点点头,随他们跃起翻上了马背:“举案,齐州出了点事情,我需先回去处理一下,有谷少主和匡少侠在你身边,必是安全万分。我处理完了以后再追上你们,可好?”

“不好。”苏寂斩钉截铁,他是保险了,可她已露了面,若落了单,那些叛徒倾巢而出,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于是略略思索,一人拍板:“我们随你去齐州。”

匡礼在一旁听着,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大半。

谷怀虚饶有趣味地看着苏寂,好似有些明了。他们相识不过三年,他却清楚地知道,这小子的意中人绝非是外界传得沸沸扬扬的自家妹妹,放出那消息,亦不过是个缓兵之计,讨个掩人耳目。而如今他算是弄清楚了,原来他们,竟在争夺同一个人。

可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他也不见得会输。

夏花开始绚烂,半个齐州城都布满芳菲,在骄阳之下生机勃勃,昂首挺立,沐浴着阳光,笑靥美焉。

四人策马入了城中。城民都认识齐眉,对于齐眉外出了一趟然后带回来三个美男一事深感欣慰。他们的城主向来不近美色,今儿终于开了窍,要纳男宠了吗?

而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传到了齐越耳中,版本已变成了:齐眉绑了三个楚楚可怜的男宠荣归了!

所以当他看见四人朝他走来时,瞬间石化了。

这三个男的他都认识,一个已婚,两个犯浑。传是传的齐眉绑了他们回来,可实际上…齐越抚了抚额,按照他女儿那点浅得不能再浅的心机,怕是被缠上带回来的。

“爹。”齐眉站住脚,朝他行了个礼,“我回来了。”

另外三人齐刷刷地屈身作揖:“伯父好。”

齐越愁眉苦脸地撑着额头,挥挥袖子示意他们落座,叫絮蕊去泡茶,而后向齐眉道:“你阿公找你,休息一下,把他们也带去。”

“他们?”齐眉用诧异的眼神扫视了众人一圈,目光重新落回齐越身上,“为什么,阿公都不认识他们。”

齐越叹了口气,摇摇头,“天知道呢。他说若你带了人回来,便一同去找他,谁知你竟真的带了。那老头子向来古怪,但肯定有他的道理,去便是了。”又忽而想起了什么,问齐眉,“前日从王都送来了三千担粮食,是怎么回事?”

“你向来不问这些的。”齐眉皱皱眉,眼神里有些怀疑。

三十五岁的男人爽朗一笑,“哈哈,果真是我的女儿。”身子微微前倾,像是教导她一般,“我不问你,便以为我不查了?你从前的作为,都映在我眼里,怎会是今日这般荒唐!”面上的笑容被他敛了起来,一拍桌子,疾言厉色道,“你说,怎会同半月坛搭上了关系!”

齐眉别开头,坐在她旁边的苏寂瞥见了她眸中的痛楚。

半月坛…果真是这般声名狼藉吗?

“跪下!”齐越怒火中烧,也不顾有外人在场,旁边的桌子被他用内力拍出了一道裂缝,见齐眉不肯起身,又喝了一声,“给我跪下!”

齐眉这才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心寒和委屈,那种眼神,生生把齐越的脾气削去了一半,去碍于外人,只得勉强撑着,看着齐眉缓缓走到中间,跪到地上,低着头,再不肯看他一眼。

五年了,他对她不曾打骂,更不曾这样叫她跪下训斥她。齐眉心里很是委屈,她只是为了齐州城而已啊……

“我的女儿,向来都只做正道之事。她不杀人,不求人,不卑不亢,她把齐州治理得井井有条,她把齐家军训练得无往不利。可是前日,半月坛却给她送了三千担粮,分文不取。”齐越冷笑,“我的女儿,落落,你终究是堕落了吗?”

***

齐眉低着头,分明感觉到自己眼里溢出来了什么东西。

忽然间,她感觉到旁边有人随她跪了下来。扭头一看时,脸被捧了起来,修长的手指在她脸上摩挲着,擦去她的泪痕,朝她温婉一笑,而后朝齐越道,“齐伯父,依你所知,我便是半月坛的坛主。是我有求于齐州主,与她无关,是我以此威胁她的。”

闻言,齐越不由一愣。江湖上是传得沸沸扬扬,他苏寂接任了半月坛坛主之位,可苏寂死不承认,谁也拿他没办法。更何况人家是武林盟主,好歹也是正派人士的领头者,纵然再肯定,也没人敢直截了当地指着他鼻子说他是乱党之人。可今日,他竟承认得这般爽快。倒应了他早前所想,这苏寂与谷怀虚,都是混蛋。

“你这般神通广大,求她做什么。”齐越语气不善,“三千担粮,什么事做不到,要落落方可?”

苏寂坦然一笑,勾唇道,“当真是要她方可。”顿了顿,朗声道,“我愿解散半月坛,以半月坛为聘礼,迎娶齐眉。”

众人皆惊愕地看着他。

齐眉对他做了个“你疯了”的口型,以表示此话的大大不妙……

苏寂拉近她,同她耳语,“我的病不可宣扬,事关生死。我也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先委屈你一下。”

齐眉会意,点点头,装出一副悲情小媳妇的样子。

而齐越显然没消化过来。这信息量太大,以半月坛为礼…着实是很大啊。若一桩婚能端掉一个杀手组织,真的是很划算啊……

他陷入了权衡之中。

末了,他挥挥手:“你们先去办事,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可胡来。容我先想想……”

而后在脑海里思考:半月坛这么大,联络这么广,必定要用很多鸽子的吧?到时他是不是可以在杀手之间举行一个铁人三项了?……

半月坛的鸽子:……

***

四人两前两后地走着。匡礼和谷怀虚在前,二人神色严肃,心说苏寂这回当真是摊上大事儿了。齐州这摊子,一般人接不起,就连谷怀虚来求亲,那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倒好,脱口便是以半月坛为礼迎娶齐眉。大哥啊,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走在后面的齐眉更是忧虑,问苏寂:“你为什么这般有把握我老头子不会允了这门婚事?”

苏寂耸耸肩,一脸轻松道:“我没把握。”

毕竟这样大的诱惑,要抵抗……当真是难。

“什么?!”齐眉震惊了,“若他真的允了,我们怎么办?”

苏寂继续耸肩:“我娶你呗。”

齐眉长这么大,头一回听到异性对她说这样的话,脸颊微微红了,可却仍是明知故问:“你不是喜欢阿音的么?”

她这个问题抛出的时机恰好,正好验验她先前在阿音那里听到版本而产生的想法。

走在前头的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苏寂这回下的注颇大,匡礼担心他会不会真的散了半月坛,而谷怀虚忧虑的,则是不是真的会被他捷足先登。而齐眉的一句话,却让他们顿时放心了下来。

美人无意,英雄也是要落泪的啊。

而苏寂的表情显然再没有那么轻松了,沉默了一下,只能委婉地提示一句:“她是我嫂嫂。”

这句话含义太多,齐眉下意识地把它理解为了“求而不得”。

可是为什么,心底里会有那么一丝丝的不悦……

***

年前,齐眉为阿公购置了一所宅子,在内城深处也算是清静,本来是打算给他颐养天年的,可他坐不住,硬是把宅子弄成了药庐。接济穷人也就罢了免费看病也不提了,最重要的是购置草药这笔钱还得齐眉在背后默默支援,又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每每想到这里,齐眉感觉胸口都闷了起来。

进了阿公的内院,一个药童迎了上来,在其余三人看来,他的眼神和表情……有点像被翻中了牌子准备侍寝的失宠已久的妃子?……

“眉姐姐。”少年兴奋地叫着齐眉,“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齐眉抚额,忍住要扇死他的冲动:“都不想听,阿公在不在?”

“这就是坏消息。”少年惋惜地看着她,眼神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无辜,“阿公出诊了。”而后又坦然道,“还有一个好消息,要不要听?”

匡礼勾唇一笑,伸手揽住少年的肩:“小兄弟,我们有要紧事,你就别卖关子了。”

少年瞪了他一眼,也不摆脱他的手,施施然道:“好消息是,阿公这半个月内都不可能回来。”

苏寂并不说话,只散着阴阴寒气地望着少年。

“平秋。”齐眉脸色显然难看了许多,“阿公可有叫你带什么话给我们?你莫要开玩笑,否则后果自负。”

齐眉跟外人说话向来都是平平淡淡的,这回语气倒是略微重了些。叫做平秋的少年委屈地绞着手指,咬咬下唇,颇为可怜道:“阿公说这次是急诊,又是大事,若你带人来找他,便转告一句‘明日之内离开齐州城’,顺便带你们先去看一点东西。”

“阿公失了明,他自己去出诊?”齐眉环顾了四周,有些急切,“没人跟着吗?”

平秋神色严峻:“不是自己去,是他被押着去的。”深深地叹一口气,“你们没发现吗?这座宅子里,还能活动的活物,就剩下我了。”

众人被他的措辞搞得不寒而栗,谷怀虚脸色也变了变,他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气味,熟悉无比:“平秋小兄弟,你要带我们去看什么?”

平秋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是个大夫,转过身去,语气全然不似先前那般轻快:“三个活着的死人。”

***

就在昨日,就在齐眉他们动身返回齐州之时,在街上溜达的平秋见着了阿公,被两个生面孔的人扶着。

阿公平日里深居简出,极少出诊,连齐家主病了,都得亲自上门求医。况且依着阿公脸上的这表情,一副别人欠了他钱的样子,平秋暗叫:大事不妙了。

自从前几日在门口捡到了那三个半死不活的人以后,阿公便一反常态,不肯再给人看病也就算了,居然还在一日之内遣走了养在家里救济的穷人。这会儿,又来了两个生人把阿公架走。平秋的直觉是,这一切事情都有着极其必然的联系。

老人家眼虽盲,鼻子却是极其灵敏的,隔了十几步便闻出了平秋的气味,手握空心拳敲敲自己的锁骨,咳嗽了两声,又抬手抹了抹额上的汗,一直抹到眉梢,又理了理衣摆,才肯消停。

其中一个生人颇为不耐烦:“你走快点,这么多动作做什么。”

阿公冷哼一声,不做回答。

不远处的平秋将一切都收入眼底,心下明了,闪身进了一条小巷内,心乱如麻。

若眉姐姐所带之人来晚了,又或是他们离开晚了,事情当真会如同阿公那般明目张胆地告诉他的一般吗……

平秋不敢想象,快步走向了齐府。

而今,平秋已带了那四人站在宅子最深处的一间上了锁的房间前。站定了脚,他却不急着开门,反回身向齐眉道:“眉姐姐,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进去。”

“为什么?”齐眉当然不会依,“你说的活着的死人,到底是什么?”

平秋摇摇头,神色里多了几丝痛楚,“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场景…你若看了,会后悔一生的。”

齐眉本还想追问,却被苏寂按下肩头,语气中多了几许命令的味道:“既然平秋兄弟如是说,必然是为了你好,你便在外面守着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叫我们,里外有个照应,也安全些。”

“可是…”齐眉略略挣扎,她是真的很想见识一下啊…可是一抬头,看见四人都用一种“绝对不行”的眼神看着她唯有认输,把头低了下去,“你们别让我等太久了……”

平秋苦笑,“除了阿公没人可以在里面待上超过一柱香时间。”话间转身,打开了那把锁,把其余三人挡了一挡,微微颔首,“稍等”,随后自个儿闪身进去,只片刻,便捂着鼻子出了来,手上多了四条湿漉漉的黑巾,分给他们,吩咐道:“戴上。”

谷怀虚把湿巾凑到鼻前嗅了嗅,这巾上的药水是用来滤毒的,这么说来,这房间内弥漫着的…是毒气?

忽然间明白了平秋所说的“没人可以在里面待上超过一柱香”的含义。这湿巾上的药水,只能滤这么长时间的毒,再次浸透需要极长的时间,而这四方湿巾,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可是他们口中的阿公若可以在里面超过一柱香,只能有两种可能。要么他体内也有需要用这种毒气压制的毒,要么就是……

可能他用的方巾比较厚?

不待他思虑完全,平秋已然合上了门,在屋内燃起了一柱香,点亮了一盏灯,光亮映得他的脸坚毅了许多,只听他道:

“从现在开始,认真听好我所说的每一句话。”

***

平秋提着灯,领着后面蒙了面的三人绕过屏风,掠起珠帘,而后便站住了脚,示意他们停下来,举起手中的灯,只听见后面三人不由自主地一齐倒吸了一口凉气,发出“咝”的一声。

三丈远的地方,摆着三个巨大的木桶,平秋口中“活着的死人”就浸在木桶中的黑水里,面目狰狞,双手由于浮力漂在水面,让人不禁反胃——那三双手,已是紫黑色的肿胀之物,里面不知充满看什么,好像随时都会爆裂开来,射出一大堆污物一般。

他们终于明了为什么平秋不让齐眉看这东西了。

“苏盟主再仔细看看,可认识这三人?”平秋的声音划破了黑暗,再把灯举得高了一些,照亮了那三人的脸。

旁边的人“啧”了一声。苏寂冷静地把目光投向他,只听他有些慌张,“这是下弦的人,想必是私接了任务。”想了想又忽然否定了先前的说辞,“不是,他们是盗走了禁务。”

“怎么回事?”苏寂眸色霎时沉了下来,“是什么禁务。”

匡礼摇摇头,“信封上有封泥,我不曾打开,这任务是在你刚动身回苏州后传来的,报酬丰厚得让人畏惧,必定不是什么好差使,我便把它列为禁务,想待你回来后再作定夺。谁知这三人起了贪念,竟盗走了禁务。”

“报酬是什么。”苏寂的声音中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

匡礼叹了一口气,“齐禹苏三州之一。”

却听谷怀虚低呼一声:“得城!”

在场之人无不毛骨悚然,这得城,竟也现世了吗?若当真落入非人手中,天下如今的格局,是否也将被打破?

然而平秋眸中冷光一闪而逝,却冷笑一声:“你又怎么知道是他们偷了禁务,做贼的偷东西前莫非还得和主人家说声‘我今晚要来偷你的东西,你把东西藏好一点,好让我有成就感’?”

匡礼瞄了他一眼,心知这小子是为了护齐眉跟自己杠上了,便也笑笑,不徐不疾道:“你看他们额上的印记,已从下弦变成了半月,再与我离开半月坛的时间相比,约摸便可推出。况且这三人,向我问过禁务之事。”

“果然。”平秋笑了笑,朝苏寂道,“苏坛主,私接禁务,该处何罪?”

苏寂沉默了一下,终闭上双眼,嘴唇张合:“判死。”

“很好。”平秋点点头,似是很满意,“那么现在,先放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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