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没有闭眼。那方月光早早的就在那里等着我了。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
很久了,我都没有去碰过窗帘。其实也无所谓,后院有只狗,是前几天一个叔叔牵过来的。还有一只鸡,是父亲去年夏天买回来养的。那只狗我到现在也都没有见过。不是狗死了,是我这几天都没有去后院溜达。也不是我懒,是我在忙着窥视屏幕上中年同事的心思。
那只鸡就有趣多了。
其实我爸当时买鸡,买了三次。头一次,他买了十只。兴致勃勃的装进笼子里,想着年底喂得肥嘟嘟的,绑起来到市场上卖去。可是不巧的是,我的柚子——就是那只白色的、喜欢挠人、还不怕人的猫——是逮鸡能手,有一天晚上,趁着我们熟睡的时候,就叼走了一只。我妈第二天一大早就开始对着猫进行批评教育,听来听去,无非就是些“难怪昨晚三点我听到小鸡们叽叽叽的叫、你吃我的小燕就算了怎么还吃人家小鸡”这样的话。
我爸倒是没怎么批评柚子,只是柚子像老佛爷一样躺在阳光下,还真有种不把人放眼里的感觉。于是,我妈这个时候批评的话语中又多了个主语,我呗。在她眼里,我也挺盛气凌人,不爱把别人放眼里。害。有的时候也懒得解释,大人们说话,只要他们肯说出来,不都是认定的理儿吗,再多说几句有什么用呀。我爸呢,吃过早饭,就打算去鸡场再买几只。听他说,五毛一只,又不贵,养活,过年前市场上一卖,就是钱。
哎。只是谁也没想到,这次的年啊,来得真像极了当年扇我巴掌的数学老师。又狠又绝情,但是这年就跟那节课一样,你还得过。
我记得前几天我爸要卖鸡的时候,还有十九只。他跟市场上的人说好了价钱。拉了十只过去,结果半路上遇到个人,非把他截下来,要买只鸡。我爸又不会说话,就接过人家的钱,抓了只鸡给人家。当然了,我妈又抓了两只鸡给他送去,在我爸看来,答应人的事儿不能不干。
可是人家不这么对他呀。非要挑刺儿,说这鸡里头有母鸡。我爸一愣,他活了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这么白的母鸡;养鸡大半年了,还没见过这群鸡里有偷着下蛋的。可那人不干啊,就是不给约定好的价钱。腊月二十九了,也总不能拉回去呀。索性只能依着这油头滑脑的鸡贩子了。
这会儿家里还剩七只鸡了。这些肥鸡打起鸣来可不那么顺耳,不知是像那些肥的流油的官员一样肥肉压到声带了,还是像十二三岁大吼大叫的小伙子一样声带受了损。不过,也没留几小时。因为没多久就有人上门选鸡。也不知道这七选四有什么好选的,总归是剩了三只。
我跟我妈说,这些鸡好歹得留下打鸣对不对,最起码跟咱家的狗做个伴吧,不然这狗得多寂寞。我妈倒是答应的爽快,可是我家过年没买鸡啊。到了我才明白过来,我妈意思是,宰两只拿给姨夫家炖,给后院留一只。这招倒是毒辣,于无声处惊雷。也不知这只鸡是犯了什么错,要面对这孤独终老的结局。
我现在也不指望它打鸣了,因为陪着它们长大的那条狗走了。不过最近,那个叔叔又牵了只狗过来。可这鸡始终再没打鸣过,也不知道它是体会到我妈高明的手段了,还是它本身就是只哑巴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