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一刻也不敢停歇,还没跑到村口,就看到一群人拥着祖父和村长,从码头那边走了过来。看到戴笠跑的上气不及下气的,赶忙问道“小鱼儿,发生什么事了”
“爷爷,有两个陌生人来找张师傅,说是他师兄弟,但看情形像是来找茬的,戴笠看到祖父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爷爷听了沉吟了半响,转头对村长说道“江老头,张道长在江星村这么多年,我们多多少少都受过他的恩惠,现在他不在岛上,我们一起上去看看,也免得回来找你我的不是”
“哈哈,老道是个讲究人,要是真有人把他那小茅草房给糟蹋了,他回来准跟你尥蹶子,你们几个后生也一起上去看看”村长转头对后面跟着的几个年轻人喊道。
杨伟初登上这个小岛的时候还鄙夷过,张峰这个王八蛋到底是属乌龟的,藏身都选四面环江的地方,他就不怕被人瓮中捉鳖。
但待他越往上爬,越是心惊,推开院门,迅速地扑了进去,搜寻了一圈,看得出张峰就在这里落脚,但没见到踪影,又扑空了。这时才打量起周围的环境,站在道观里,一览群礁,周边的陨石仿若臣妾一般,拱卫在江面上,君临天下,天地元气都仿佛向此聚集,久久不能突破的瓶颈,仿佛瞬间都松动了许多。
旁边的邱海更是一声长啸,而后喃喃自语道“我现在才明白,张峰去年就在邻县被发现了蛛丝马迹。以他滑溜得像泥鳅的性格,早就溜之大吉了,怎么到现在都没走?原来如此,这么一个灵犀之地,换了我也舍不得啊”
转头又不着痕迹地瞥了杨伟一眼“哎,我这次干嘛,把这个娘货带在身边,这个地方要是被我悄悄地给占了该有多好”
虽然还念着一丝张峰之前的香火情,但自从负责宗门外部事务后,长期地厮混在世俗圈子里,已经让他越来越市侩了。
杨伟心里也在嘀咕着,这个地方暴露了,宗门肯定要盘下来,一定要央求舅舅把这个地方交给自己主持,在这个地方修行,比在宗门强多了,这个小岛虽然不大,但胜在灵秀,也算是主政一方了,不过宗门那些老家伙,可都不是善茬啊。
想到这,心里不禁一阵烦闷,抬腿踹在面前的木桌子上。木桌受了重力,横飞出去,砸在门口的栅栏上,竹枝编织的栅栏瞬时坍塌了下去。
“你们干什么,土匪进村了”赶来的祖父和一众乡亲,看到此情形,顿时气炸了。
“哎呦,干什么,我们在搜寻宗门叛徒,这不是你们世俗闲人能掺和的,滚到一边去,要知道,人家现在心情很不好哦,哼”眼见一群粗俗的村民也敢在自己面前唠叨。杨伟心中的戾气一下子涌了上来,扭捏着身子,几个碎步,窜到院中的石桌旁,一掌拍在石桌上,花岗岩的石桌眼见着如蛛丝蔓延了上来,轰的一下子裂开了。
纷乱嘈杂的道观一下子,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相互对望了一眼,都不再啃声了。
杨伟瞅到众人的情形,不由得意地哼了一声,扭头向道观里走去。
“现在这个社会还是讲法律的,这个道观是我们全村人在原来残址上修建的,是属于我们江星岛全体渔民的,张道长只是暂时在这里驻足,你在这里有什么资格撒野”祖父吧嗒吧嗒抽着手中的旱烟。
回头对村长说道“报警吧,都欺负到家门口了,我看他能把我老头子怎么样”
“老伙计,放心,我在山下就已经让二虎给他哥打过电话了,警察应该很快就到了”村长狡黠地向祖父挤了挤眼睛,大声说道。
“哎呦呦,好,好,人家好怕哦”杨伟刚迈进门的腿又收了回来,小手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胸口,慢慢转过身来,眼中的笑意渐渐冷了下来。
“杨伟别冲动”邱海一把拉住了他,低声说道“宗门势力这两年虽然发展的很快,但也不能一手遮天。这么多人你难不成都给废了,何况现在隐门出世的,可不止我们一家,宗门现在也是群狼环伺,别再给宗门添麻烦了。这块地方我会跟宗门汇报,尽快拿到手,防止夜长梦多,你何必跟这帮捕鱼的斤斤计较”。
随后又把肩上蓝色布袋拿了下来,从中翻出一张信笺,递给祖父“你们看一下,我们是跟你们有关部门打过招呼的,警察来了也没用”。
“待会我还要到你们市里去一趟,关于损坏的物件,我想这些钱应该够了吧”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从袋中掏出一扎钱丢在已经破碎的石桌旁,赶紧拉着杨伟走了出去。
“哼,气死我了,你们等着,这地方很快就会易主了,你们还是好好享受一下最后的时光吧”已经走到门口的杨伟,又扭过头来冷哼了一声,扭着腰款款的走了。
村民们听了都面面相觑,看着杨伟逐渐走远的折腰摇曳的身影,戴笠心里却隐隐地不安起来。
事情很快真的发生了,这天戴笠像往常一样,在道观中看了一会儿书,感觉肚子有点饥饿,于是早早地就下了山。
家里的小阁楼门虚掩着,但是屋里没有人。
“戴笠回来了”路过的隔壁张奶奶,看门开着,探头问道。
“张奶奶,我爷爷呢?”戴笠回过头来问道。
“哦,应该去村长家去了,我们这个岛政府规划成旅游区,整个村子都要迁走”张奶奶摇头叹息道。
“还没吃早饭吧,我刚好炖了一点鱼汤”走了两步,张奶奶又回头来问道。
“嗯”戴笠被刚才的信息搞的有点懵,心里很是不安地随着她进了隔壁的阁楼。
待吃过早饭,回到家的时候,爷爷正坐在矮凳上默默地抽着旱烟。
“爷爷,我们真要搬走吗?”
“是呀,真舍不得啊”爷爷叹了口气,站起身望着被朝霞染红的江面,脸上满是不舍和难言的痛楚。
在之后的几天里,村里人都仿佛失去了精气神。村口的榕树下经常聚集了一帮人,聊着搬迁的事,对以后的生活充满了迷茫,一个渔民离开了江,就像鱼儿离开了水,扑面而来的是窒息和无所适从。
搬迁的事不久就进入了日程,因为是一个印尼的开发商跟政府合作的一个旅游项目,投资比较大,包括沿江两岸的村民也要迁走,打造一条长江游轮旅游观光带。
江星岛这一片,更是被一个财阀出巨资收购了,所以政府很重视。一个姓周的副县长亲自坐镇指挥,所以拆迁的力度很大,一轮接着一轮的开会协商,村里人都被搞得疲倦了,最终还是无奈的接受了。
先是渔船被镇上的人收走了,阁楼随即也被拆了,他们和附近几个渔船的居民,一起被镇上安置在离江很远的一个工业园区附近的,面积很广的一个住宅区。这样方便把年轻人直接按排到离小区不远的各个工厂去上班。
虽然小区栽了很多树木和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很是漂亮。而且配套了很多体育器材,附近也有一个很大的菜市场,和各种大大小小的商店。但戴笠总感觉心里像是失去了什么,总是惦记着江星岛上的一草一木,尤其是那个陨石旁,已经焦枯了的梧桐。
爷爷更是不堪,离开了江星村,失去了渔船的老人家,本来孱弱的身躯顿时一下子失去了生机,不久就离开了人世。
村长找到爷爷的电话簿联系了父亲所在的部队,确被告知出去执行任务了。村里人一起帮着料理了后事。戴笠孱弱的天空,一下子崩塌了,在床上休息了几天才勉强缓过劲来。
虽然外面阳光明媚,但戴笠的世界依然是灰蒙蒙的。一个人经常悄悄地溜到江边,一坐就是一整天,看着江面泛起的涟漪,在阳光下斑斓闪烁。江星岛在涟漪中随着波浪起起伏伏,心里多日的郁结也慢慢疏解开来,仿佛那连绵荡漾的水波,也在徐徐地抚慰着戴笠那久旱干涸的心田。
远处学校断断续续,随风飘来一阵小孩稚嫩的读书声:“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江枫渔火对愁眠’戴笠嘴里喃喃的念叨着,泪水还是忍不住噙满了眼眶,沿着消瘦的脸颊缓缓地流了下来,
一只白鹭在江面上一掠而过,振翅而飞的身姿,在阳光下更显光洁和亮眼,太阳撒在身上暖洋洋的,但戴笠心里却还是一片冰冷和悸痛,江枫渔火对愁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