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人眼巴巴等着赵瀛的开口。
赵瀛是最不急的那个,锁着眉头,“我以为先生夸你,激励一众师兄师弟,竟忽略了你是因为天资愚钝才不得不奋进,事到如今做人的道理都未学通。”
“姜夏是妻,我是夫,夫妻本一体,我不帮姜夏,难道鼓励旁的女子一心想分担姜夏为妻之事?不忠不义,才是辜负先生教导。”眼中露出难理解之色,“一航,当初不懂时为何不问,耽误了这些年。”
张言才的脸一点点涨成猪肝色,“我耽误什么了,我好着呢,不用你操心!现在说的是你,冷血无情、偏护无良知,不要混淆视听扯到我身上。”
赵瀛眼中露出惋惜,“如今再学做人的道理,到了你这般年纪,要与同村的几个大侄子同学,不知会不会影响他们对自己前途产生迷茫和质疑,终是害人害己。”
这次姜夏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了。
相公这张嘴绝了。
不说话则以,一说话就把张言才气吐血。
只见张言才扭过头瞪向笑得停不下来的姜夏,气急败坏地说:“我说婉儿怎会如此痛苦,你们夫妻简直欺人太甚!”
一手指着姜夏,劈头盖脸说教,三从四德姜夏一个没沾。
“别失了读书人的风度。”赵瀛的声音骤然变冷,一手稳稳捏住张言才的手腕。
张言才推开赵瀛,“你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道貌岸然,你这样的人不配在永瑞读书,明日我就会告知叶院长,让他将你除名。”
越说越过分,干脆无中生有往赵瀛身上泼脏水。
姜夏的脾气也上来了,这要上前却被赵瀛拦住,“我不喜旁人论你的不是。”
她怔了怔,听到门外围观的人搬弄是非,这才明白赵瀛的用心。
赵瀛冷冷看着张言才,“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大肆议论李婉言行,是谁在坏她的名声?你为李婉讨公道,证据何在?空口污蔑,是何居心?”
一连三问,直击要害。
张言才的舌头像打了结,无言反驳。
围观的人们议论一边倒,说什么都有。
不知谁挑头,认出赵瀛是永瑞入学头名,传着传着就成了张言才嫉妒赵瀛才出来作怪。
案几后等热闹的孔岩越看越没劲儿,捋着白须嘀咕什么时候能跳出个人治一治这小两口,再这样下去还了得。
然后招来药童一起去后院翻看晾晒的草药了。
以讹传讹不可信,但张言才洽洽被戳穿了小心思,失了风度把李婉推出来,让李婉揭穿赵瀛的真面目。
李婉眼睛又红又肿,看看张言才,再看看赵瀛,心里早有了选择。
“大家误会小九哥了,的确是我要求验药,我不想嫂子误会了,我不想小九哥对我有不好的印象。”
这些话和当众向赵瀛倾诉情义没有区别,前面铺垫了种种,只是为了最后的半句话。
赵瀛皱皱眉,看向姜夏,她回了一个皮笑肉不笑,“没事了,我们回家?”
他这枝桃花的生命力顽强,这样砍都砍不断。
张言才颜面扫地,临走前看李婉的表情恨不得把李婉撕了。
这也成了李婉跟着赵瀛的借口,不敢独自回村。
靠山村。
姜夏和赵瀛一贯走小路回村,所以先路过李家。
“到了。”姜夏看了眼西头的土路,向李婉扬了扬下巴。
李婉偷偷瞄赵瀛一眼,开口道,“我先去家里看看婶儿,许久不见婶儿,再不去就成了没良心的。”
她厚着脸皮要跟回赵家。
听完她的话,姜夏拉着赵瀛不许他回头,径直走回了东院。
李婉要去老屋,她管不着了。
“婶儿,我过来看你了。”李婉一进门乖巧的跑到耿氏面前打招呼。
低眉顺眼的模样落在耿氏眼里怎么看怎么舒服,稀罕的拍着李婉的手背,“这都多久没过来看婶儿了,不是说了没事多来家里坐坐……唉?我瞧瞧,这事咋了?眼睛通红的,哭过了?”
李婉眼睛肿得像核桃仁一样,听到耿氏的关心,抖着肩膀哭了。
“别哭啊,受啥委屈了和婶儿说,和婶儿有啥藏着掖着的”
“婶儿,没事,是我自己不好。”
老屋院子里耿氏和李婉亲的和娘俩似的,门敞开着,话一字不落传进东院。
姜夏洗净手甩了甩水珠,从解忧盒里抓了把糜子撒给圈里的鸡,顺便捡了四个鸡蛋。
回屋前把两院间的门关了。
这时,赵瀛从屋里走出,手里拿着今日在书肆的文章。
他望了眼老屋,问她要不要来练字。
“练,我需要静静,免得你一会儿你还得拉架。”姜夏哼了哼,和赵瀛一起进了西屋。
手里存银不多,笔墨的钱还是有的,但姜夏保持以前的节俭风格,练字时就用毛笔粘水写。
水渍在桌面很快风干,什么都没留下。
赵瀛听着姜夏嘴里嘀咕,一抬眼见她露出半截白白的手腕,落笔飞快。
她两腮鼓鼓,愤愤然写下一字,沾水时动作生猛溅的陶碗四周都是水,继续重复刚才的那个字。
这哪里是练字,分明在撒火。
赵瀛摇头失笑,放下手里的文章,走到她身后。
身子微微前倾贴着她的后背,他的手握着她的手,改变了落笔的方向。
“怎么写你的名字……”姜夏回神,扭头的一瞬间嘴从他的脸颊轻轻擦过。
他的脸近在咫尺,白净细腻,眼睛专注的盯着比较,睫毛一眨一眨,十分浓密。
姜夏竟有种摸他脸的冲动,于是忙收回视线,看向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你名字的笔画太多了。”
“笔画多也要写,只有写我的名字时你才不舍得用蛮力。”
“……”不要脸!
老屋院里。
李婉怯怯的望着关上的门,小心地扯了扯耿氏的衣袖,“婶儿,我在这里,嫂子会不会不生气?”
耿氏见李婉认为她得看姜夏的脸色行事,顿时不高兴了,“生啥气啊,一天天过活都不容易,还有心思生气?咱是那金贵的人家?”
“你帮婶儿干活儿有啥错了,留你吃个饭,又不是吃她的。”耿氏拉着李婉的手往屋里走,想起没关院大门,又折回去。
刚要关门,土路另一头气势汹汹的跑来一人,指着躲在耿氏身后的李婉大骂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