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夏还没见过张桂娥这般发愁的模样,询问下才知收货出了问题。
柳条胡同附近一带的绣花物被人抢先收走了。
“这事怪我,前天只和她们说了一嘴,我当时就该把绣花物收来。”张桂娥夜里一宿没睡,越想越闹心。
姜夏诧异的挑起眉梢,居然有人抢生意。
婆家生活的是是非非没个让她省心,但她做的小买卖可谓顺风顺水,中途窜出个花婆子,被她收拾服帖后,她只管数银子。
倒没曾想刚有做大的念头,就被人截胡了。
这无疑给她提了个醒。
姜夏说,“桂娥姐别自责,是我准备不足,和你说的时候头脑一热,本钱都没呢。可知对方是谁?”
“好像叫周娟,她男人在齐府当马夫,其他就不知道了。”
过于凑巧,姜夏依以往的经验,不免怀疑是不是又走路风声了。
可一寻思,除了赵瀛和孔岩知道她想盘下张裁缝铺,只有张桂娥一人知晓她要收绣花物。
这就奇怪了。
收摊后,姜夏随张桂娥回到柳条胡同。
门半敞着,姜夏看见赵满和刘义蹲在地上讨论一株叶子泛黄的苗子,乍一看,锁眉的模样仿佛是小了几岁的赵瀛。
姜夏不愿打扰赵满,和张桂娥道别离开。
路径回春堂,姜夏忍不住放慢脚步,望向后面的张裁缝铺。
心思一转,她改道进了铺子。
铺子里,入眼的空荡。
架子上不见布料,只有一个干瘦的老头守在柜前,满头白发,略显凄凉。
见有人来,老头抹了把眼睛,立刻笑脸迎来,“姑娘有啥需要帮忙?做衣服还是缝补旧物?”
“我想给弟弟做身新衣,不知老人家怎么称呼?”姜夏不禁意看到他手指上的茧子,想起昨日俩妇人所言。
张二赖的父亲常年乡下种地,眼前的了老人虽然消瘦,但肤色不似庄稼人那般黝黑。
张裁缝介绍自己,他虽姓张却不是主人家,只是个做活的伙计。
从前张家在镇上是大户人家,他是家生子,原姓冯,被主人家赐了姓。
后来张家落魄,能走的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个。
姜夏迟疑了下,问道:“铺子可有粗布?还是我自己带来,您再缝制?”
“姑娘自己带吧。”张裁缝扶着椅子坐下,拍腿长叹,“唉,没了,都没了!这身衣服,怕是我在铺里最后一次做了,到时姑娘直接找我,我不收工钱。”
“那怎可!就算铺子没了,您还得过日子。”姜夏看着张裁缝低头抹眼泪,心有不忍出言安慰,“我也听说了铺子的事,您别难过。”
张裁缝摆了摆手,只道他孤家寡人,平时做点针线活就饿不死了,钱多也无用。
聊天的过程中,姜夏知道了张二狗欠下20两,这件铺子要卖50两。
临走前,姜夏和张裁缝说定下次来做衣服的日子。
刚出铺子,一妇人正巧进来。
姜夏和妇人擦肩而过,隐约听到里面的张裁缝喊了一声“娟子”,不由回头望去,只见妇人也在打量她。
只是,眼神多有敌意。
裁缝铺里。
周娟走到张裁缝身边,把篮子放在桌上取出玉米饼,“刚才那是啥人呀?”
“做衣服的,是个好姑娘,要给自己弟弟做衣服。”
张裁缝对姜夏的印象十分亲切,可周娟脸色一阴,握住张裁缝拿玉米饼的手,“才见了一次面,你咋能分好坏人了!”
张裁缝惊愕的看周娟,周娟这才注意自己失态了,松开手露出笑脸。
“大伯,别干吃,我给你倒杯水。那姑娘白白胖胖,一般人家可养不出来,富人家的姑娘咋会来咱这小铺做衣服,不是有坏心思是啥?”
“看着不像,挺面善啊,心眼也好。”
周娟心里发狠,她天天伺候这糟老头子也没听夸她一句,“大伯!赌坊正惦记咱铺子呢,我准备去找我大姑父帮忙,他可是秀才,在村里教书!”
“不过……”讨好地说,“大伯能不能和张二说说,我拿20两紧着他还债,但铺子先转给我,剩下的,我和冯升慢慢还。我想继承大伯的手艺,把裁缝铺代代传下去。”
……
回村路上,赵瀛赶着一场小雨,到家时白衫打湿了。
耿氏瞅见心疼,站在东屋窗户下絮叨赵瀛如何辛苦,也没个贴心的人儿。
赵瀛颇为无奈的叹气,“姜夏近来劳累消瘦许多,儿看在眼里也是心疼。我知她说话让娘有气,可但凡娘对她正常说话,她也不会如此。”
耿氏一听当眼睛珠子疼的二儿子在怪她,顿时委屈了。
“当初她是咋进咱老赵家的,你忘了?改明儿,她翻脸不认人,我还不是怕屈了你。”
“娘,她若和旁的妇人一样恭顺,如何闯出这些银子为我疗伤?还请娘,对她多些宽容,我也会让她和我一样孝敬娘。”
耿氏心里骂了姜夏多少遍,但嘴上应了,至于做不做就是另回事。
赵瀛低头扫了眼衣摆的水痕,推开东屋的门。
门开的一瞬间,赵瀛往后退了一步,扶住门框。
姜夏盘腿坐在炕沿,正对门的方向,笑眯眯盯着他,眼中闪光。
“听说,相公心疼我了?”声音拖长,怎么看怎么有坏坏的味道。
赵瀛抚过衣领,伴着俊脸不紧不慢的进屋,“你听错了。”
“哦——”姜夏伸腿搭在炕边,晃啊晃,“我近来劳累消瘦了许多,有人看在眼里心疼……”
一字不落的重复,语气中的笑意早已藏不住了。
只见赵瀛身型一僵,打断她的话,说,“齐员外仍要我到齐府读书,便是给齐峥年念着听也好,齐峥的伤势,我总得分心照顾,所以进永瑞之前,只有在家能专心读书。你和娘再闹,我如何心无旁骛?”
他背对她而立,白衫整洁,却因动作停到一半露出了一截里衣,肩头的一缕发翘起来。
略显慌乱的背影,配上他嘴里的一本正经,姜夏乐坏了。
“慌什么,我又没让你解释。”
“我未解释!”
赵瀛语气加重,从柜里取出干净的外衫立刻套上,才想出东屋,就被从炕上跳下来的姜夏拉住手腕。
“别走,我有话与你说。”
“我现在要去李家,早晨答应先生帮他译古文,有事回来再说。”
“很重要的事!”
“我答应先生的事也很重要。”
姜夏拉着他的胳膊摇晃,“相公——”
赵瀛立刻关门,训道:“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我身边只有你,不和你说我心里堵得慌。”
“你且说说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