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腿的人低低瘦瘦,倒有三分眼熟,姜夏盯着对方看。
怔愣过后,她问:“赵瀛有说什么事吗?”
眼看天色黑了下来,日头完全没入大山后面,也冷了很多。
“没有。”跑腿摇头,“他没说别的啥,就捎了一句话,老板娘赶紧吧,我瞅着他模样着急呢。”
姜夏拧眉头,眼看要院试了,别再出什么事,于是点头说,“好,我换上鞋子就来。”
方才为了开门情急之下穿错芳芳的鞋子,大了些不跟脚,走跑都耽误事儿。
进屋换了自己的鞋,来不及和芳芳说一声,她这就往后门走。
一出屋远远看见跑腿脸上的笑容,正向她看来。
“老板娘咱快走吧,别让你相公等着急了。”
“恩。”
姜夏嘴上应声,可脚下却放慢了。
他眼里不止急切和笑意,还有努力隐藏的激动,怎么看怎么像得逞后的窃喜。
她心下一沉,脑子越发清醒了,往天边望了一眼然后盯着跑腿人的眼睛。
关心则乱,她忘了赵瀛的脾性和谨慎,真要繁盛如此要紧的事,他会派齐三或者她认识的人来告之。
赵瀛曾不止一次叮嘱过,入夜后不要出门走动,即便有非出去不可的理由,也该有他陪着。
跑腿人被盯着站不住脚了,眼神乱跑,干干的挤出一个笑容,“老板娘这是咋了,鞋还不跟脚吗?再去换就是,不急。”
刚刚着急催她走,这会儿又说不急了,这不是前后矛盾么?
姜夏这下确定他有猫腻了,保持一定距离,她面带笑容似随口的寒暄,“今儿辛苦你了,干这行累人吧,我见回春堂一些跑腿有时一天都走不了一个来回,下雨下雪都不能耽搁。。”
说完,重新打量面前自称跑腿的男人。
“是、是啊,干啥不容易,但回春堂的活我没接过。”跑腿人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特意强调,“回春堂的活给的钱多,哪里轮得到我,老板娘见过我?怕是看错了,做跑腿的风吹日晒都长得黑。”
不打自招了不是?姜夏看着他心虚的小动作,暗暗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如常的往门口去,一边回头对小屋喊,“十一,换好衣服了没?和我去一趟永瑞,要是哪个欺负了赵瀛,你就帮我卸了他的胳膊。”
喊话时余光扫向门口,跑腿人眼露惊慌直勾勾盯着“十一的房间。”
“十一,你以前也做过跑腿,今天来个大哥给赵瀛捎话,说不定你也认识,快出来见一见。”
“不用了不用了,这冷得多穿衣服,别着急。老板娘这儿的话我带到了,我得去跑下一家了。”
跑腿人说话结巴,明显害怕十一,也清楚十一力大无穷,转身一溜烟跑没影了。
姜夏没着急过去,听了一会儿声响确定没人在了,这才快步上前关阖大门,上闩。
这时,张桂娥从屋里出来,一边系衣带。
旁边的大柱一手抱着张桂娥的大腿,一手揉着眼睛,睡意惺忪。
姜夏走过来,弯身揉了揉阿竹的小脑袋,“把你们娘俩吵醒了?抱歉了。”
“没事,这都太阳落山了,也该醒了。”张桂娥笑道,“倒是你忙晕乎了?十一不是早上就出门了,还是你喊的他去取木雕的染料。”
“是啊他们是知道十一出门了,才敢明目张胆的上门诓我。”姜夏冷笑,慢慢站直望向紧闭的后面眯了眯眸子,回想跑腿人的背影恍惚与另外一个背景重合。
张桂娥一惊,“咋了,刚才谁来过?”
“已经没事了,吓跑了。不知道受了谁指使的跑腿,谎称赵瀛有急事找我,想把我骗出去。他们太不了解赵瀛,才会漏洞百出。”姜夏摇头轻笑,笑意未达眼底,“怕是再下次出手害我,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跑腿人十有八九就是近来时常出没回春堂抓药的男子,若被他骗走,还不知什么等着她呢。
想到这里,她目光冷了冷,“解忧铺开了这么久,除了花婆和李婉,我想不出第三个人费尽心思对付我。”
“你人这么好,除了她们还能是谁。尤其李婉,为了报复你糟践自己,还有啥做不出来的。”张桂娥气得牙痒痒,提议道:“这事你得和妹夫说说,李婉和妹夫自小长大,肯定了解李婉,也不能啥事你都自己抗着,万一真出点啥事都没后悔地儿。”
姜夏颔首,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总躲着也不事。
只是李婉和花婆子学聪明了,居无定所,单十一找到的住处就有七八个。
夜里,赵瀛来到解忧铺。
姜夏想走近与他说话,却被喊住,她停在原地疑惑的看他。
“?”
“身上寒气重,不要靠近。我就在门口看看你,很快就走。”
赵瀛声音清淡,但不难听出想念面前人儿的柔和,只有对她才会如此这般。
白衫布衣,一身霜寒,鼻尖被冻的微微泛红。
这抹颜色驱散了他三分的清冷,总算有点人气了。
姜夏盯着他的鼻子,不知怎么瞧出了可爱,于是话憋回去,笑容却不受控制,“哪有那么金贵,又不是你那婉儿妹妹,风吹不得、太阳晒不得。”
说着,走到他身边。
她想握住他的手暖和一下,可摸到的大手又冷又硬像是冰块似的,瞬间撒手了。
“外面这么冷?屋里没感觉啊。”姜夏小声嘀咕。
赵瀛看着她嫌冷又努力寻借口的模样,摇头失笑,目光沉沉如夜空星璀,问道:“说吧,今天发生了什么?”
姜夏一怔,笑容有所收敛,掀眼皮看了他一眼,笑着轻松地说:“没啊。”
“恩?”
“……我是不想你分心,有个跑腿的男人冒充你传话想把我骗出去。”
话音一落,赵瀛脸色骤变,大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具体怎么回事,告诉我。”
姜夏粗略的讲述了一遍,但他要她事无巨细。
等他从解忧铺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她从后院门送他离开,她便回屋了。
姜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在想白天的事。
她觉得赵瀛说的没错,不能事事都麻烦齐员外和齐太太。
一来她和赵瀛都不是那种性子,二来欠人情会还不清的。
如果真是花婆子和李婉所为,需先揪出她们二人的住处,十一无疑会幸苦了。
十一一连两天没回解忧铺,也没有一言半句捎回来。
姜夏有些不放心,从回春堂看望芳芳和两个孩子后,直奔杨楼街。
当初她就是在杨楼街碰见十一的,哪怕此事找不到十一,也可以填个人找花婆子和李婉,这点银子她还出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