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夏话音落下,院子里的哭声戛然而止,姜夏怒目望去,果然见到周氏和黄氏连眼泪都没有,只是在干嚎罢了。
姜夏抿紧了唇瓣。
气氛顿时有些凝固,周氏和黄氏脸上或多或少都挂着些尴尬。
终是一向在家里当家的周氏打破了沉默,尬笑着迎上前来,故作亲昵的拉住姜夏的手,“小妹,你这是啥话?娘生病了,我们担心还来不及,又咋会哭丧呢?只是……”
她垂下头去,捏着袖子拭了拭眼角,“只是小妹你也知道,咱家人多开销大没攒下啥钱,郎中说娘这次怕是好不全了,便是治要拿的钱,咱家也出不起啊!”
周氏的话说得并不直白,可姜夏哪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心中的怒火烧的更旺了。
“周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不打算给娘治病了么?”
周氏的笑容僵了僵,纵然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可她也万万不敢说出来,更不愿被姜夏指出来。
毕竟她是王英的媳妇,儿媳不给婆婆看病,那可是大不孝。
可自己小姑子居然就这样直截了当,大大咧咧的将话摆到了明面上,这无疑是要往她头上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啊!
周氏暗咬牙根,脸色变得有些难堪。
一旁一直一副唯唯诺诺模样的黄氏也不由垂了垂眼皮,眼里满是晦暗不明的神色。
她和周氏平日里虽说总是不太对付,但只要一面对姜夏和王英,两人就能立刻默契的统一战线。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黄氏抿了抿唇,怯生生的上前一步,“小妹你误会了,大嫂她不是那个意思。”
闻言,姜夏忍不住眉梢一挑,暗含警惕的望了过去。
别看黄氏平日里总是一副胆小如鼠的模样,但姜夏知道,会咬人的狗不叫。
姜夏冷嗤一声,咄咄逼人的问个不停。“哦?不是那个意思,那你倒是说说,周氏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望着姜夏咄咄逼人的姿态,周氏只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小姑子还未出嫁时,对她们极尽虐待苛刻的模样。
周氏忍不住皱了皱眉,心中生出些恼怒与恨意。
正待上前与姜夏理论两句,却见黄氏给她递了个眼神,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周氏了然,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两人间的眼神自是没能逃过姜夏的眼睛。
她故作不知仍不依不饶,红唇微启,“说啊黄氏!你今天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便让我二哥休了你。”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黄氏眉心微蹙,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
不过她面上仍维持着老实胆小的神色,甚至在听到姜夏的话时,故意流露出一丝惊恐。
“小妹,你可别乱来呀!”说罢,咽了咽口水,复又摆出一张苦瓜脸来。
“娘这病来得急,发得重,这姜家庄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一个靠谱的大夫,倒是……”周氏说话时,一双眼睛意有所指的瞥向姜夏,“小妹开了杂货铺,一定认识了不少贵人,娘这事就由你来负责吧?”
原来,这周氏和黄氏串通一气,打算将王英生病的事彻底扔到姜夏头上。
给自己老娘看病,姜夏当然不甚在意。
倒是一旁沉默不语,愁容满面的大哥和二哥率先炸了锅。
“你说什么?我打死你个蠢婆娘!哪有让出嫁小妹回来管家里事情的?”姜顺赤红着眼,一声大吼要动手,黄氏顿时被打懵了。
原本装出来的胆怯顷刻间变成了真情实意的害怕。
她一边躲闪,一边哭哭啼啼的辩解,“别打了,我这也是为了家里好啊!咱家现在确实穷!小姑子都出嫁了不闻家里事,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一旁的周氏张了张嘴,看上去似乎也想为黄氏争辩两句,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姜安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你个混婆娘,敢瞎说话看老子回去怎么收拾你!”
周氏浑身一个激灵,缩了缩脖子,敢怒不敢言的退了回去。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了黄氏哭爹喊娘,鬼哭狼嚎的声音。
姜夏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
但看向始终毫无动静的主屋,一丝担忧又忍不住涌上了心头。
她回头看了眼赵瀛,眉眼流转间是难说的默契。
娘的病来势汹汹,但好在他俩认识孔岩,那个脾气古怪的神医。
有孔岩在,娘的病情应该不是问题。
所以她担忧的,是两个嫂嫂对待娘的态度。
如今姜安和姜顺还算孝顺。
可有些东西,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改变的。
姜夏担心,万一那天周氏和黄氏吹耳旁风成功了,导致姜安和姜顺与娘离心,那到时候,娘又该怎么办?
姜夏想着,眼眸微微一暗。
正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虽然娘这次生病,对这个家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可或许也算是一个机会,正好能够测试周氏和黄氏究竟是人是鬼,是好是坏。
“咳咳!”
一片混乱中,姜夏咳嗽一声,打断了院子里乱七八糟的声音。
她冷着一张脸,近乎无赖的说道,“大哥,二哥,既然你们刚刚都这么说了,娘的事情就交给你们负责,到时候若是真的……别忘了叫我回来分家产。”
分家产!?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
姜安和姜顺都像是头一回认识到姜夏一般,脸上怔怔然,写满了惊骇无措。
周氏和黄氏也在一旁愤愤的瞪着姜夏,两双如出一辙冒火的眼睛,似乎在说早知道这小姑子不安好心。
身后的赵瀛也被姜夏的话惊了惊。
不过他了解姜夏的为人,相信姜夏绝不是那种人。
更何况,自从姜夏独自开了解忧铺,姜夏带着他们赵家的经济条件都越来越好,又怎么可能看得上王英的那一点微薄的嫁妆?
赵瀛知道,但别的人不知道。
没多时,姜夏为了霸占家里的房契,连亲娘死活都不管了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姜家庄。
一时间,邻里乡亲议论纷纷,但姜夏始终表现的浑不在意。
姜家,姜夏的房间虽小,但每一处都被打扫得干净整洁极了。
靠窗的小木桌上放着一个小小朴素的花瓶,里面插着鲜艳欲滴的鲜花,香气幽幽,一看就知道是前不久刚摘回来的。
姜夏知道,这一切都是娘对她的宠爱,哪怕她不在家里了依旧日复一日的打理,瞬时,强忍了一路的酸涩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娘……”姜夏仰着头,不然眼眶里的湿润淌出。
赵瀛双眸微闪,心里隐隐有些疼痛,走上前,难得温柔地揽住姜夏的肩膀,“别哭,娘吉人自有天象,会没事的。”
姜夏转头扎进他的怀抱,两只眼眶红通通的,好一会儿,她才带着鼻音,不好意思的问道:“赵瀛,我刚刚说的那些话,难道一点儿不怀疑吗?”
要知道,刚刚的她还在信誓旦旦的要分姜家的家产,她能看出自己大哥和二哥都开始怀疑自己。
血脉至亲尚且如此,何况赵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