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于本身瞌睡很少,再加上伤口痛,稍微翻个身可能就会突然要了命一般,于是直接就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
这样也不是第一次,禾于已经习惯了这样整夜的不眠,在他还是少年时,他就经常彻夜不眠,在数旁边千夜的呼吸声。
到了丰羽楼之后,刚开始还没有发展壮大,他们也是睡在一起的。只不过现在分了房间,就没再在一起睡了。
无论是千夜还是禾于,他们都是感觉到彼此正在逐渐疏远的。
女子的友谊不像是女子的,始于讨厌同一个女子,终于喜欢同一个男子;男子的友谊,可以有五花八门的开头,十有八九是不打不相识,最后终于结婚。禾于深知家庭会榨干任何一个有基本责任心的男子,他和千夜互相打赌不结婚,其实一方面也是在借着承诺提醒自己。
然而眼下千夜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他会和喜欢的人成亲吗?女方那边动作倒是快得很,这会儿就已经把岳母见了,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想着想着,禾于就笑了。笑过,就开始哭。
他也好,千夜也好,洛景阳也好,他们曾经都是无忧无虑的人。而他也并不能说,女人都是衣服,兄弟才是手足,他心中有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一个深深藏在心里的人,藏得那么深,窥探都看不到。
洛景阳当时冲冠一怒为红颜,至少最后也是抱得美人归了。这没什么,他本来就是昌王府的世子,不要说他还整出来一个丰羽楼来提升自己的身价,就光是身世而言,他就有那个资本。
千夜曾经觉得,自己会爱上一个农夫的女儿,她脸上会有淡淡的小雀斑,嘴唇很厚,和脸颊一样红彤彤的,会给他生很多很多孩子,屁股变得很大——然而他没有。
农夫朴实丰满的女儿是他对女人的第一个念想,爱情这种东西真的说不准,千夜真的不知道自己会爱上洛雪,爱上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或许这就是造化弄人吧。
就算是昌王妃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他还是不敢光明正大的拥有洛雪。为什么?说到底,还是他配不上,光是门第就能把他卡死,更不要说是其他的。
要么就要钱,娶洛雪是拿不到一分钱嫁妆的。
他娶洛雪是奔着嫁妆去的吗?若是奔着嫁妆去的,那都没什么问题,反正要的都是钱,只要钱到手,洛雪是死是活,他都可以不去管。
然而事实不是这样,他做不到眼睁睁的让洛雪跟着他吃苦受罪,之前那一个半月的逃亡生活就证实了,洛雪吃不了这样的苦。
洛景阳并没有在好好听皇上说话,慕浅也没有,她在看仔细看那副画像。
之前她看到时,就觉得画上的萧皇后和洛景阳长得像,今天再这么一看,对照着旁边洛景阳的脸,那就不是单纯长得像,是长得很像。
“子义和朕说,这么多年了,朕也应该放下了。不用他来提醒,朕本来也这么觉得,这么些年来,朕本来也以为朕已经走出来了,但是从最近的这几件事来看,朕根本没有走出去。”
皇上沉浸在过去的悲伤中,居然没有发现眼前的两人都走了神。这会儿说完了,方才想到自己大概偏离了初计划,说的太多了,一清嗓子,道:“说得多了,估计你们也不爱听吧。那现在轮到你们来说了。世子妃,你和那个云游商人乾沫,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慕浅一时没缓过神来,还好洛景阳反应快,一下接过话道:“皇叔,世子妃是女子,乾沫是男子,性别都不一样,又如何能说是同一个人呢?”
说着,悄悄地在皇上看不到的角落里碰了慕浅一下。慕浅一下被拉回现实,听到洛景阳说的,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始终要来,皇上终究还是问起了她和乾沫这个身份之间的关系。
“这世上,男扮女装女扮男装的,还少吗?”
皇上似乎心情不错,并没有在意洛景阳直接顶撞自己的事情:“你们也不必要紧张,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男子,或是女子,只要有那个能耐,又有何关系?朕今日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就算世子妃真的承认她就是乾沫,朕也不会如何。”
怕就是怕到时候慕浅承认了,或者是当时没有承认,事后被查出来,她就是乾沫,那就是一个实打实的欺君之罪。
虽说现在皇上已经四舍五入给她扔来了橄榄枝,但还是那句话,伴君如伴虎,如果到时候皇上突然反悔了,自己一样是要掉脑袋的。
所以现在问题就是,先要明确皇上对此事的态度,顺带着摸索出皇上对自己的态度,那个时候才好做决定。
“之前有人诬陷乾沫是偷走萧皇后画像的凶手,不知道皇上怎么看这件事?”
“朕能有何看法呢?现在大概是已经破案了,朕对此有什么看法也不重要吧。”皇上沉目道。
皇上好像是听出来了,慕浅在试探自己,试探的过程不重要,皇上当年踩着自己的兄弟爬到现在的位置,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试探自己,“倒是你,世子妃,朕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不是乾沫?”
慕浅再怎么迟钝,这会儿也能够听出来,皇上已经开始不高兴了,如果再继续打马虎眼,恐怕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挽回不了了,索性跪在皇上面前,先把架势做好。
“臣妇,就是乾沫。”
皇上眉头微蹙,须臾按了按眉心。
其实他也早就有类似的直觉,只是心中的成见让他觉得,世子妃和乾沫应该是两个人。
世子妃固然有才华,但是和乾沫相比,似乎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在他的想法里,世子妃再怎么有才华,终归是个妇人,也脱不开家里长短,而乾沫作为云游商人,却有不同于常人的果断和奇思妙想。
大殿寂寂,凉气穿堂而入。
“世子妃,你看你把昌王府料理的好好的,还有本事在京城的生意场上闯出一片天地来,能耐大得很啊。”
皇上说着,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洛景阳:“景阳,你看看世子妃,什么时候和人家学学,不要总是和你父亲一样游山玩水了,也是成家的人,总该有些担当的。”
“是,皇叔。”
慕浅有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这种你看看别人家孩子多优秀的话居然是从皇上嘴里说出来的?了不得了,了不得,看来不管是哪个朝代,这种比较都是存在的。
“行吧,不说这些了。世子妃,你也起来吧,朕不计较这次。你有才华,你想做什么朕都不管你,但是不要再这么藏着掖着了。这次事情结束以后,你自行决断是要把乾沫的身份公之于众,还是继续顶着,都行,如果你担心有人说三道四,朕就亲自给你颁发一块手谕过去,谁要是话多,给他看看就行了。”
“臣妇,谢主隆恩。”
慕浅深知,皇上绝对不会做赔本生意,对她这么厚爱,估计是有事要找她。所谓无功不受禄,但是这样能够光明正大站出来的感觉也不错,慕浅也就答应下来了。
反正她敢打赌,绝对和此次的事件有关。
果不其然,皇上接着说道:“子义和朕说,他怀疑是宫中的一些侍卫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