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挣夹了一个龙井虾仁吃,顺带补充说明。
这虾仁是剥好的,他没机会展示他的萧家祖传剥虾手艺,也倒是干脆省了剥虾的事,味道也过得去,萧挣觉得可以打个满分。
“于是他才来找到在下商讨同谋之事。可不巧的是,他早上刚刚找我说完,下午世子妃便找到我,与我揭露了安子谦的真实面目。真是庆幸世上还有世子妃这样忧国忧民的人,不然想到在下浑浑噩噩就要被安子谦欺骗,冤枉忠良,实在是后怕。”
“萧公子言重了。我不过是因为妹妹的事和四皇子有些过节,并且区区一介不懂政事的女流之辈,实在担当不起如此夸奖。”
慕浅离座行了个礼,不等萧挣反应过来又坐回去。
“只可惜我那妹妹并不领我的情,成婚第三天就来昌王府上闹了一场,大概是被四皇子寻欢作乐的事气的不轻。”
这倒是肺腑之言了。慕语最近几天都挺老实,不知道是忙于拴紧安子谦还是上次在慕浅这里受的气还没缓过来,都没来府上闹过,倒也清闲,养病养的快乐。
就是今天下午大概也是没时间去丰羽楼帮洛景阳的忙,只能自我安慰说是帮洛景阳稳定稳定京城内的形式,顺着再挖几下安子谦的墙角给日后添点便利。
“咳,其实,在下今日来拜访世子妃,就是想问一下昌王府这边对安子谦的态度。”
萧挣虽然在嚼一块鱼肉,眼神飘忽不定看着眼前的几个菜,语气是真真实实的严肃。
撒鱼饵了。虽然这渔人也没有把鱼钓上去的意思,到底还是会放走的,但是鱼饵还是能不吃就不吃。
“萧公子真是好忘性,方才才说本宫不过一介女流,不懂政事,怎么就问起立场的问题来了?”
慕浅故意用了“本宫”这个生分的自称,为的就是提醒萧挣,他是丞相府长孙而自己是昌王府世子妃,二者风马不相及。
“若是萧公子真的想知道,待晚上世子回来之后本宫自会帮公子问他。”
“不了,在下随口一问,世子妃不必当真。只是在下担心昌王府与安子谦有联盟,那这样在下再在世子妃面前提及安子谦的坏话,岂不就是有眼无珠吗?”
萧挣倒也不傻,没有逼着慕浅追问下去,顺手还给谭清月和目前一人夹了一块鱼肉,一派老大哥的作风。
“这个萧公子不用担心,昌王府虽说是王爷府,实际因为昌王常年不在,在朝中向来是漂泊不定的无根浮萍,从来不会格外向着谁,也不会有谁格外向着昌王府。用玩笑话来说,这样子的昌王府就是想向着,人家也未必看得上。而之前对四皇子的一番言论,不过是我的一些个人见解罢了,萧公子当茶余饭后的笑话听了便是,不必当真。”
既然萧挣有意强调亲近,慕浅也不忍心拆他的台,一席话把昌王府描述的凄凄惨惨冷冷清清,仿佛是一个已经患有肺疾的弱女子,无人再去猜测她一家是不是全部命丧她手。
然而,谁知道呢,也许这根漂泊不定的浮萍,说不定拥有比砒霜更浓烈的毒性。
“世子妃果然能说会道。既然没有人向着昌王府,那丞相府便做那第一个吧。”
慕浅本来以为自己没事儿了,没想到萧挣突然语出惊人,差点又把嘴里的饭喷出来。
真真实实又多了老大哥系列。
慕浅看向谭清月的眼睛里写满了救命,然而这妮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又饿了,哼哧哼哧吃饭吃的不亦乐乎。
“萧公子真会说笑。我虽然不懂这些阵营之间的事,还是知道一旦说了这些话,万一哪天昌王府崩了盘,萧公子也是要跟着遭殃的……”
“浅儿,你当太守府是吃素的么。”
谭清月口齿不清的从饭碗里把脸抬起来,腮帮子鼓鼓的,像只过冬时屯粮食的松鼠。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无论发生什么,太尉府都永远站在你这边。”
一瞬间,慕浅恍恍惚惚以为自己活在梦里。上辈子,她哪有什么机会听到这些话,听到最多的就是逼着她们加强训练的谩骂。
中国人骂人嘛,通常以母亲为半径展开,以祖宗十八代为最终目标。
她还是慕昕舟的时候,听着这样的谩骂却是没有感觉的。
究其根底,她根本就没有父母,在这世上孑然独身无牵无挂,说的好听点叫做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说的难听点叫做死了都没人收尸的。
不知道七百年后,她的尸体被放在哪里。她希望能有一个小小的坟头,坟头能有一把小小的,雪白的雏菊,最好还能有一个人为她的逝去流泪。
强大又潇洒的女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浅儿?”
被谭清月的呼喊惊醒,慕浅摸摸自己的脸,居然有泪。那滴温热微咸的水顺着脸颊滚下,冲出一路白浊,落入衣领间。
“浅儿,你没事吧?”
谭清月拿出自己的手帕给慕浅擦眼泪,完全不在乎雪白的手帕上沾了脏乎乎的脂粉一类。
“难得出来一趟,不要哭丧着脸啊,不吉利的。你不是和乾老板熟络么?要是你从这里哭丧着脸出去,品香阁以后怎么做生意啊。”
“好。”
慕浅艰难的开口,嗓音有些许的哽咽。谭清月给她擦完脸,索性把她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因为时间推移微微有些歪斜的麻花簪。
“不怕,浅儿,我在呢,有什么委屈就和我说,我给你撑腰。”
不说还好,一说慕浅更想哭了,索性就放飞自我在谭清月怀里号啕大哭起来。心被柔软的牵动了,最疼痛的地方,是她还未放弃的,作为人的良知和自尊自爱。
上辈子,她是流血不流泪的女超人。这辈子,她只想做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小女人。
萧挣知道自己完全帮不上忙,索性去下面喊了小二打热水过来让谭清月给慕浅擦身洗脸,自己出了雅间等候。
“你这么袒护我,就不怕我哪天闯了祸连累到你吗?”
慕浅抽噎着,到底也乖乖把外罩脱了让谭清月给自己擦身。
“怕什么,闯了祸我给你兜着。我就不信了,你能闯出天大的祸,那么大个太守府都罩不住你?”
谭清月说着,专门转过脸去看慕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