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尸”这是从警者最不愿面对的,大凡凶杀案,只要知道死者的信息,案子就破了一大半,毕竟一条生命被他人剥夺,都会有原因的,这个他人必定会留下痕迹,只要查找到死者生命最后时间里的行踪,那么总是能够找到关联人和线索,何况现代社会,一个人总会和外界交往,比如打电话联系他人,比如出行乘坐交通工具留下的记录,比如开车出门,有定位,有登记,有道路监控,你是谁,去过那里,这些信息并不难查清楚,就算你走路,只要你携带了数码用品,你的服务商同样会有你的ip定位和记录,你的消费和支付,刷的时候很潇洒,别人不管你是谁,可是要搞清楚你是谁,真的很简单,你的信息就在那里,隐藏不得。认真的说,数字社会里,除非你与世隔绝,不向外界联络,否则,你是谁?在哪里?去过什么地方总是清清楚楚的。
但是,事物总是有利有弊,往往最强点也可能就是最薄弱的,回到之前的问题,快速找到一个人的信息有个前提,那就是:知道你是谁;缺少这个前置条件,再想找到你,就没那么容易,每天海量的数据产生并记录,茫茫数据海洋里,你个人的记录就像一滴水珠,找你没那么容易。
这次青州重案大队就遇到这个问题,尸体不着寸褛,没有手机,没有身份证件,没有本地存留的记录,连dna都找不到线索,出了张贴面部还原后的照片,真的就只能等着,等着死者身份暴露的那一天,而这,绝对不符合青州重案大队的工作信条,所以他们很为难,现在难题出现在常平和叶晖面前。
常平仔细的听取了尸检报告,叶晖认真的了解了案发后重案大队工作的进度和结果,看着满含期盼的双双敖红了的眼睛,常平先沉默了。
会议室静了下来,明知道这样的期盼,可能让常平和叶晖为难,可是大家的心里装着“万一”这两个字,我们不行,不代表别人不行,要是万一呢?
常平知道哇,都有这样的经历,特理解,想了想,常平毅然起身走上讲台,拿起麦克风,说出了自己的思考。
大家在前阶段工作中遇到问题,关键在于破解死者的身份信息,我有三点想法和建议,首先说说生物监测的新技术,在传统指纹和dna监测的基础上,还有第三项检测技术在我们工作中的应用,那就是微量元素检测法,我们知道,每个人生活的环境,会对自身的身体产生持续的影响和改变,例如pim高的地方,人体裸露在外的皮肤和呼吸道肺部,都会有环境里微量元素的累积,很难清除干净,比如,我们的手,特别是食指和大拇指,每天接触的物品和工具,总会有一些看不见的微量物残留,就像老烟民,手指尖香烟燃烧后的残留,可以让我们精确的分析出这是什么牌子的香烟,大家都知道,每个地域都有自己的小环境,所以,接下来对死者进行微量元素的检验,将会告诉我们,死者生活的大区域和死者职业的定位;当然这还是有范围太大的缺陷,那么就要结合第二种办法。
常平带来的新思维和新方法,让大家心情一振,确实是科技就是战斗力,死者死后,因天气和温度,尸体状态还好,这办法可行。
常平略微停了几分钟,给大家消化的时间,然后双手向下压了压,会议室恢复了安静。
第二点,常平伸出两根手指,我仔细观察了死者的胃容物,里面有大量较完整的海鲜和辣椒,在咱们青州,即便是现在,吃顿海鲜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两个原因,其一,价格因素,海鲜毕竟价格高昂,在咱们青州,贩售海鲜和海鲜餐馆数量不多,很有可能就有死者就餐的影像留底,其二、咱们青州人口味偏北,不像明城已经国际化都市了,在明城日常吃海鲜比较普遍,可是在青州,喜食海鲜的并不多,怕腥,那么死者胃里大量的海鲜,也间接缩小了死者所在的区域,再结合死者身体上特别是手指的微量元素检验,死者生前经常生活的地方,起码可以缩减到一个市。
而且,从胃容物观察,死者遇害时刚刚吃完饭,或者正在吃饭,那么凶手不可能在公共场所作案,从死者致死原因分析,打击方式为同一人连续进行,凶手强壮有力,还有凶手善于烹饪,能把海鲜烧的好吃,一般人做不到的,所以可以清查特定职业人员和场所,相信能有所得。
最后,死者身强力壮,躯体比较大不便于搬运携带,所以,凶手抛尸一定有交通工具,而且抛尸点有一个情况很特别,就是抛尸的那口机井,机井的直径只有篮球大小,假如凶手远距离抛尸,那么死者身体僵硬,很有可能弄不进去,所以说,死者被抛尸的时间,从死亡一定不会超过两小时,这段时间各种交通工具的行驶半径,就是案发现场所在范围。
掌声响起,参会人员都自发的起立鼓掌,
叶晖踩着掌声走上台,掌声猛地爆发又迅速熄灭,大家都带着热切,等待着叶晖带来的好办法。
死者不是青州人,也不是青州常住人口,这一点应该可以确定,死者是外来的,那么他是通过什么途径过来的?因为他死亡时间超过3个月,这么久的时间里,绝大部分的监控都不会保留,死者在青州生活的时间很短,活动的范围很小,行踪比较隐蔽,或者可以大胆做一个推论,死者来青州后,一直单独居住,直到遇害,这期间,死者和外界的接触交往并不多,凶手不会提供死者信息的,这也是我们找不到死者信息的主要原因。
死者身上所有物品包括衣物都被除去,脸部被钝器反复击打毁容,说明凶手有把握通过这种方式隐藏死者的信息,否则假设一下,死者是凶手的邻居、亲戚、同事、朋友这几种情形下,案发快一个月了,我们的通告已经全方位覆盖了青州,死者信息早就瞒不住了,所以说死者和凶手在之前应该是陌生的,
那么,我再做一个推论,死者是被凶手约来,做某种隐秘的见不得光的事,比如传销、贩毒、雇凶、非法组织等,那么他们之前的联系,应该在网上,互联网是有记忆的,互联网也是有监管的,上数非法活动,在网上是见不得光,无法生存的,我们可以在某些特定的范围内,找到一些抱着特殊目的隐藏式的应用,应该可以找到线索。
我也赞成常平提出的交通工具抛尸半径论的观点,我建议进行细化,沿着所有进出抛尸点的道路,我们沿路收集所有可能拍摄到凶手的监控资料,现在出了一个最新的算法,可以恢复、修复存储卡里三千次覆盖内的视频资料,我们可以组织一次大规模的,抛尸沿路监控的数据恢复,这里面一定有我们需要的。
在重案大队会议室里,掌声再一次响起,蒙在死者身上近一个月的迷雾,有了散开的希望,露出新的方向和路径。
会后常平和叶晖拒绝了刘大队,送他们回酒店休息的建议,常平说了一句话,谁主张,谁实施就说服了六大队,转身就和重案组一起开始干活,
常平加入后取得第一个成果,针对死者体毛、头发、手脚指甲缝、手指等微量元素检测,有了新的发现,首先通过毛发检测,排除了涉毒,紧接着在死者食指和中指顶端的接触部位,成功的提取了微量元素,分析有金属和汽油颗粒残留,在死者鼻腔里检出硫化合物颗粒残留,从死者脚拇指缝里检测出煤粉残留颗粒,综上所得,死者的检测物品类和含量,符合北方某重煤化工城市的pim数据,最关键一点,微量元素里,有一类某市特有的稀缺元素,至此,死者之前生活的地域,第一次被精准定位,
兴奋的刘大队长,第一时间向北方某市同行发出了协查函,并连夜派遣重案一组王强组长带队,开车向北方某市赶去,这是要挖地三尺找人的节奏啊,大家信心十足,这次一定要搞清楚,死者究竟是谁?最后一次和谁联络的,那一天,乘坐什么交通工具来青州的,统统都要查清楚。
在家的也没闲着,首战突破的好消息鼓舞了每一个参战人员,大家铆足力气对海鲜市场和经营海鲜的餐馆、酒楼调查走访,线索源源不断的汇集到指挥部,常平和大家商量后,提出了,男性、30---40岁,2月15---22号购买过海鲜,三个月内突然不买海鲜的异常客户等嫌疑人特征刻画,协助本地技术组开始筛选,哪些是优先追查的线索,
五天后,叶晖和重案二组也传来了好消息,通过全方位排查,既排除死者涉毒后,又排除死者加入传销和非法组织的可能性,死者的职业呼之欲出,雇凶的可能性急剧升高,由此叶晖的重心转入到网上搜侦,从现在上溯到半年前,所有和雇凶有关的言论、帖子、讨论、群、app等都是叶晖的关注重点,方向对了,结果并不难找,只用了12小时,叶晖就在某隐秘群里,发现了线索。
一周前某个隐匿用户在群聊里发言说,胖子很久没冒泡了,可能是事办好了吧,有人回,据说发业务的在青州,前一阶段青州警察忙得很,也不知道什么事。还有人说,都快半年了,你还惦记呢?胖子哪人知道吗?哎哎,兄弟,坏规矩了啊,群规再说一遍,不问姓名、身份、地址、年龄和不谈国事一样,这是红线啊
草,什么破规矩,好吧好吧,我服,别踢我。爱,我说老大,你看下,胖子的号还在吗?黑了仨月了,没有登录。
叶晖从后台调出胖子的号,根据ip很容易查出了胖子的注册资料,胖子名叫马强,38岁,注册地址正是北方某市,可惜预留的手机号五年前就已停机,已经调不出该手机号名下的通讯记录了,叶晖立刻把马强的信息发给已经在北方的王强,看看是否就是死者。
重案大队三组负责查找抛尸点延伸路上的监控和目击者,一路上搜集了57个硬盘,313个存储卡,三组把这些物料会同43家海鲜排挡酒楼,77个海鲜排挡的储蓄卡,一并交给了叶晖,叶晖马上开始做数据恢复,可是视频复原需要时间,短期内是指望不上了,大家把希望的目光投向北方,心里期盼着,在某个时刻,当的一声,死者的身份资料跳出来。
还是那句话,方向和方法都对,出结果就是时间问题,一天后,就在大家焦急的期盼中,王强来电了,接到王强电话后,兴奋地表情出现在刘大队脸上,刘大队特意开了免提,王强的大喉咙响彻会议室,死者找到了,就是马强,北方某市煤化工基地一个无业流民,很特殊,祖辈是外边国家移民,数代单传,三代以内已经没有活着的亲人了,怪不得dna族谱找不到,这小子不正干,运气却很好,当地没有查到马强违法记录,又没有固定工作,所以dna数据库和失踪人口信息库,均没有此人的记录,这真是一个特例,怪不得找不到他的信息。
找到死者的信息,案子驶入了快车道,很快,关于马强的行踪轨迹被翻了出来,马强于4个半月前,单人乘坐高铁从北方某市来到青州,没有入住宾馆酒店的登记信息,说明有人接站,叶晖雇凶的推论得到支撑,重案三组马上兵分两路,一方面去调车站监控,一方面走访从车站发车的各类交通工具,原本担心的监控留存时限,有叶晖在,已经不是问题,就是时间长点,可以接受。
又过了一天,王强查到了马强的通话记录,调出的通话清单里,马强从北方某市出发前后,和一个手机号多次通话,但是马强和那个联系人的手机号定位记录,到达青州后就失联了,这说明,双方均丢弃了手机。
重案二组立刻到相关运营商,调取那个联系人号码的注册资料和通话记录,还好那个号码的机主就在青州城区,当全副武装的三组找到那个机主时,又出了意外状况,那个机主说,一两年前,在公园里,有人向她购买手机卡,说注册什么游戏号,出价2千,她寻思着,自己的号码有两个,又不是什么特殊号,有一个不常用,就把号码卖了,二组再问,买家的情况,她说,卖卡时天已经黑了,那人带着帽子口罩,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人是本地口音,大概有一米七多,年龄看起来像30多岁,其它的就不知道了,哎,碰着贪小便宜的大妈,话都懒得说了。
二组再次回头,运营商一查记录,自从两年前,这个号码一次性冲了1500块话费后,一直没有使用记录,直到五个月前,开始和马强的号码联系,至今还剩不少话费呢,调出此号码历史定位记录,发现此号码五个月前,曾经短暂在青州某区域出现过,后来就一直时断时续,没有长时间停留在某地方的记录。
线索又断了,看来凶手反侦察意识很强,这间接说明,凶手所谋甚大,马强死了,那其他人呢,那个凶手之前谋划的杀害对象呢,他或她是否平安?真让人揪心啊,一定要尽早抓住他,否则此人一定会再次作案,可是来得及吗?阴影出现在二组所有人的心头。